飲宴間歡喜的氛圍就隨著普雅這看似雲淡風輕、其實肅殺昭著的幾句話,倏然一下所有的祥和都渙散了去!
在座眾人沒有人不曾見識過女王的狠戾,心知普雅梅朵素來都是說一不二。雖然不知道女王好端端的怎麼就為難起了這個遠方的和尚,但這麼個當口也都是屏息凝神靜然看戲,誰都不敢輕易去觸女王的逆鱗!
蕭淨鸞麵靨微側,向普雅那邊兒再看去。見普雅依舊閑閑然自顧自的玩弄著鏤空的甲套,似乎出口的句子無外乎是些家常的閑話,痛癢毫無。他抿唇咽了一口唾沫,轉目悄無聲息的瞧向了席間的法度,這時心底忽起了嫋嫋的好奇,倒是饒有一番興趣瞧瞧他會有怎樣的舉措。
顯然,兩旁侍立的婢女一聞了女王這話便一下子被嚇得不小!女王手段酷絕、言出必行,和善起來雖像個西方神話中描述的天的使臣一樣善良而單純,可一旦她骨子裏另外一麵邪惡的對立化現出來,她素來都是殺人不眨眼的鬼麵羅刹。今時今刻,若是這位行腳的和尚不肯飲酒食肉,那便一定會是以她們二人的血酒人肉做了黃沙大地的祭食!
法度一張沉如冰海的麵孔似乎有一瞬的顫動,隻有一瞬。他如磐石般堅韌的一顆心在這當口還是打了個微微的恍。
這時一左一右體態倩嬈的婢女向他湊的更近了些,即便因聞了女王的命令、心中怕的要死,但舉措之間她們反倒顯得更加殷勤盡責:“小師父。”著藍裙的那一個最先靈靈的提起酒壺,往碧綠盞中滿了醇香的酒。
另一個著粉裙的便捧了那酒盞,對法度做了個恭謙的禮:“萬請飲下這一盞酒。遠道而來……不要覺我臨昌待客不周才好。”她的聲息婉轉如百靈,繆繆的在耳畔淺淺的繞,又若撞碎的冰泉。
這話說的何其虛偽!怠慢與否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法度如何舉措、如何決定,直接關乎到了這兩個年輕宮娥的身家性命!
穿堂風漱漱撩撥,那盞裏美酒的香氣順著帶起一番別樣的濃鬱,猶如美人兒撩撥肌膚的玉手一樣惹人心覺酥醉。
法度沒有動,自然的。即便他遊徙多年,到過很多地方、遇到過很多人和事,骨子裏便多了一份隨遇而安的妥協,對於酒水這類的禁.忌倒也不會遵守的太嚴苛,不得機變偶飲一盞也無妨;但他心知自己此刻絕不能飲下這敬來的酒,因為若隻是酒也便算了,方才女王那話裏的意思分明讓他“飲酒食肉”,他若先破例飲下這一盞酒,之後讓他食肉又當如何?葷的戒律他萬萬要守住,也從沒有破過!
稀薄的陽光輾轉入目,為法度周身鍍了一層溶溶的淺色金箔,又加之他這一副不動不言、規整十分的沉鎮模樣,入目一眼隻覺這是一座華美的神祗雕塑。
宴席上的氛圍已經繃緊逼仄的幾乎窒息了!這敬酒的兩位侍女一見法度斂了笑容、收了神色,平視前方的雙目裏沉澱了堅韌的自持,連看都沒有多看一眼遞於近前的酒……這可委實令她們心底著實發了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