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笑寒眸中泛起一絲微弱的波光,也許,她不會在寶座上冷清地度過一生罷,無論如何,過去的,無法實現的,無法改變的,她執念再深,再無奈,也終究隻能擱置一旁了,漸漸蒙塵,不再提起,祭塵,終究是祭了塵土嗬!
青衣男子注視著一行人消失在天際,方才收回目光,他這樣目送她離開,這是第三次,也是最後一次了罷。笑寒,無論你說過什麼,我知道你是愛我的,隻是我們都身不由己而已,即便是上次那兩番話,我那麼理解你,又怎會那麼容易被你欺騙。
他看向開遍逐鹿荒原的冥靈花,那次墳場纏綿之後,她說他們之間的愛情不過兩國利益衝突下的產物,如今可真的是應驗了,曼珠沙華隔開了兩國矛盾摩擦的可能性,他們的愛情也就隨之而逝,倘若執意強留,試圖飛過這一片花海,終究隻會剩下一具驚心動魄的遺體。
蒼騰,齊銘宮書房,邵柯梵有些訝然地看向佇立一旁的青衣男子,“辭行,為什麼?王宮可是虧待了你?”
祭塵年輕的臉上多了幾分風霜味,苦澀一笑,“國君對祭塵恩重如山,祭塵銘記於心,隻是,如今想要到一個無人的地方,沉靜一段時間,等心結稍緩後,尋一名身無羈絆的女子,與她共同浪跡莽荒。”
邵柯梵微微動容,“這確是一個不錯的願望,你為蒼騰立下不少功勞,倘若今後有什麼需求,盡管提出,本王定會滿足你。”
青衣身影向門外走去,與在荒原上那般蕭瑟,卻依然沉著穩重,經過了那麼多波折,身陷其中的每一個人都成長了許多。
簡歆磨好硯,將毫筆飽蘸墨水,遞向他手中,見他一臉悵然,忘了接過,便道,“怎麼,如此舍不下祭塵?他算是所有劍客中,最忠心的了。”
邵柯梵歎了一口氣,“是我對不起他。”倘若在祭塵淪陷鷹之時,他及早將他救出,事情又怎會到如今這樣的局麵。
簡歆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卻也不多問,隻輕輕在他耳邊道,“都過去了,無需介懷。”
邵柯梵下意識地看向窗外,冰予花花期很短,此時已經呈現頹敗凋零之勢,冷香亦微弱得幾近不可聞見,他收回目光,點頭道,“是,都過去了。”伸手將她攬入懷中,手覆在她平坦的小腹上,緩緩遊移,“這裏,什麼時候才有,今晚過後,可不能再吃避孕丸了,每次看你吃,我的心要沉一沉。”
簡歆一時心酸,“好,不吃,再也不吃,能生幾個就生幾個,嗯,把他們培養成博學多才,武藝高強的人,長大後,讓他們憑自己的本領爭奪王位。”
十天後,蒼騰國婚。
整個王宮精心布置了一番,更顯恢宏華麗,到處彌漫著濃鬱的喜氣,婚禮場麵也是空前的盛大,就連微不足道的武衛隊士兵也分到了大婚的一杯羹喝。
不但如此,這場婚禮還出現了一個奇特的現象,震驚了所有在場的人。
傍晚吉時,新人當著臣將和武衛隊祭拜天地的時候,無數曼珠沙華從荒原方向飛來,鑲嵌在國議宮的簷頂上,層層輕覆,朵瓣皆朝向廣場,映襯著藍色琉璃瓦,分外妖嬈美麗。
甚至有不少還飛到新人的上方,自折花瓣,向新人迎頭撒下,灼灼花瓣漫天,一些擦著紅喜服落下,在腳下鋪成一方彩毯,眾人驚歎不已,且被史官載入第二十七任國君大婚一奇景。
祭拜天地之後,國君當著諸人的麵,將一支紫金釵斜插到王後的頭上,釵尾嵌著一朵宮匠精心雕製的曼珠沙華,幾瓣薄如蟬翼的淺綠葉略做點綴,下端垂下晶瑩剔透的小粒夜明珠,搖曳出流光清影,倏而掃過側臉,恍如傾世仙子。
簡歆喜歡這一支釵,抬手輕輕撫了撫,卻又有些疑惑地問道,“曼珠沙華不是花葉錯開時節嗎?工匠是不是弄錯了?”
紅衣國君執起她的手,目光一派幽深,依依注視她,“有的,簡歆,等我們百年之後,所有的曼珠沙華都會花葉同枝同時,隻要你不離開我。”
簡歆嗔怪他,“婚禮上,該說百年好合才是。”又自言自語地道,“雖說頭上釵子很漂亮,不過我很想看看真的曼珠沙華花葉同枝同時是個什麼樣子?”
“那是全天下,最美的景致。”邵柯梵應道,在祝訟司的最後祝福中,緊緊扣住她的手,緩緩走過紅絨地毯,拾級而上,他的內心很充盈,仿佛此刻,才是真正得到了她。
曼珠沙華紛紛掠起,在天際傾瀉而下的萬道霞光中,向逐鹿荒原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