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王是如今的陰司宰。”舒真打斷她的話,“在世時,我與秦維洛聯手殺了他,他自然懷恨在心,而我以玉養顏,逆轉容枯,成了他將我束縛在煉獄火城的理由。除了我之外,秦維洛與昭漣同樣在煉獄火城忍受黑火無盡的灼燒。”
簡歆大腦一陣轟鳴,向後踉蹌幾步,重重地跌撞在書房門邊緣,卻渾然不覺疼痛,隻聽見自己顫著聲音問,“怎麼……怎麼會?維洛不是……已經灰飛煙滅了嗎?”問完嘴唇依舊顫動不已,仿佛心裏有許多話,卻表達不出。
舒真歎息一聲,“靈魑又怎會讓他這麼一了百了,那日,在靈魑之火噴出,方圓十裏焚燒殆盡之際,靈魑將他帶到了地獄,從此便一直被束縛著,前不久陵王有心羞辱,解下鐵索,說是他贏了之後放我們三個去轉世,可陰司宰那操縱二界的力量,他又怎麼敵得過,不但敗了,還失去了赤煉臂。”
簡歆艱難地舉起手掌,抹去滿臉的淚水,瞬間又滑了一襲雨簾,怎麼拭也拭不盡,手有些痙攣地抓住門檻,身子卻癱軟得無法站起。維洛,她亡靈時的夫君,竟一直在煉獄火城忍受煎熬,而她,卻墜入了溫柔鄉之中……
“至於昭漣……”混沌紛亂的意識中,聽到舒繼續,“本不該這樣不幸,可是,在遺川路上,從鬼差口中探到秦維洛並未轉世,而是一直被罰,她便也奮不顧身地選擇逃避,隻為了與他在一起。本來她的懲罰不必這樣重,但陵王對你一往情深,知道你與秦維洛的過去,有意將他們安排在一起,以求得一個自欺欺人的告慰。”
是的,他與昭漣原本就是夫妻,無論是怎樣的情形,最終是走到一起了,而她與他,似乎隻不過是命運出現了一個轉折點,在此相彙又分開而已,又各奔兩邊而去,各有歸途。
對昭漣的愧疚減輕了些,然而,內心更多的是震驚,酸澀,陣陣扯起的疼痛,以及許多無法表達出來的複雜情感,鋪天蓋地,胸口沉悶而窒息,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整個世界成為一團亂麻,如何理也理不清。
達慶見她跌下時,已經趕緊衝進書房扶她,然而,抽屜裏傳出來的聲音令他驚恐萬分,不由得失魂落魄地奔到大殿上,抖成一團。那兩名侍衛麵麵相覷,流露出兩分焦急,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然而,沒有國君的吩咐,他們根本不敢踏進大殿一步,更惶論書房。
知道她心緒波動很大,舒真靜默了許久,待她緩了一緩道,“喚魂鈴既然能夠與束靈咒相抗,將我召回,也是一種緣分,我之所以開口,是想要拜托你一件事。”
簡歆嘴張了張,立即有幾滴淚趁機滑進口中,聲音纖弱得幾近不可聞,“你說。”
大概到傍晚時,紅裘男子才以隱身術回到齊銘宮寢房中,然而,看到眼前的情景,不由得錯愕又心疼。簡歆身體靠著門檻旁的那堵青牆,頭仰起,怔怔地朝著殿頂,手無力地握住門檻,已經睡了過去,臉上風幹的淚珠一層蒙了一層。
是受了重創的樣子!邵柯梵眉頭一凝,先不去想她遭遇了什麼,俯下身去抱她,手甫一觸碰到腰部,簡歆一個激靈醒了過來,一下子抓緊他的雙手,似握到了一株救命草,不斷念叨,“柯梵,柯梵……”
邵柯梵怔了怔,輕聲安撫,“簡歆,我在。”將著她的手扶起她,正要攬她入懷,她卻依舊靠到牆上,手上的力道絲毫不鬆,“答應我一件事,你一定要答應。”
一把擁過她,緊緊抱住,在她耳邊道,“簡歆,出什麼事了,你快說,我一定會做到。”他的目光逡巡書房四周,發現並沒有什麼異樣,不禁又多了兩分疑惑。
肩頭開始潮濕起來,他能感受到她的唇在顫抖,聽到的話卻讓他眼中的神采飛快散去,“維洛,他並沒有灰飛煙滅,而是被靈魑帶到煉獄火城,正在忍受懲罰,你救他好不好,我求你救救他。”
他靠在她肩頭的頭猛地向下一沉,環在她後背上的手緩緩垂下,頭離開她的脖頸處,眸子一派黯淡,麵色失盡血色,“如果我不救呢?”
雖然此刻才知道真相,但他對秦維洛恨之入骨,他在煉獄火城忍受灼燒的痛楚,比之灰飛煙滅,程度重了不止萬倍,正合他意,他為什麼要去救? 可是,這說明姓秦的仍然存在著,她的心思怕要被牽走了一半,為了他,頹廢痛苦成這副模樣,她何曾如此失態過?
簡歆一下子跪了下來,膝蓋齊齊發出一聲鈍響,拚命搖頭,聲音哽咽,“求你救他,救他……我就嫁給你。”
邵柯梵心如刀絞,俯下身去,手指緊緊扣住她的肩頭,用力搖晃,聲音低沉得仿佛一塊巨石砸在心頭,“你說什麼?嫁我不是你答應了的嗎?怎麼變成了交換?簡歆,告訴我,你究竟有沒有把我當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