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林芳做了一個奇怪的夢。
夢中她隨戴安瀾師長乘坐吉普車回到了祖國,沿途經過騰衝、保山和大理,受到了祖國親人們的熱烈歡迎,人們揮舞著小彩旗高呼口號,歡迎遠征軍將士勝利歸國。
戴師長身著一身筆挺的將官服站立車上,微笑著向人群揮手致意。
吉普車駛入林芳的家鄉昆明,行至金馬碧雞坊,戴師長對林芳說,你還不去看看你的母親?
林芳顧不得多想,一溜煙跑到翠湖邊上,母親正在翠湖邊等著她呢!母親說:芳芳,戴師長呢,他怎麼不來?
林芳說:娘,你怎會認識戴師長,他正忙呢,怎顧得來看你?
母親嘴角一撇,指著林芳的身後說:戴將軍誰人不識,芳兒,你騙人,喏,戴將軍不是來了嗎?
林芳回頭望去,果然是戴師長騎著他的那匹白馬,在一陣輕柔的馬蹄聲中疾速奔來,黑色的鬥篷隨風飄動,儼然一個靈動的騎士,他親切地呐喊一聲:母親好,祝你健康長壽!說完,隻見一道白光閃過,連人帶馬就消逝在了夜空中,仿佛化成了蔚藍色天幕下一顆明亮的星星。
林芳看不見了戴師長在星空中的身影,發出一聲驚叫:“戴師長——”
林芳驚醒過來,才明白自己身在緬北的叢林裏,夜空中下弦月如一彎鉤鐮,照得林間幽暗微明,依稀朦朧,夜空中那閃爍的星星,林芳覺得仿佛是祖國親人們期盼的點點目光。
林芳背依一棵大樹坐著,她的身旁依偎著她的四個姐妹。
“護士長,你醒啦,你做惡夢了呀?”王秀君輕聲問道。這個南京姑娘是師部文工團員,人長得漂亮,性格活潑開朗。“林姐姐的叫聲很淒慘,很磣人啊!”
“我是做夢了,但不是惡夢,是美夢!”林芳揉一揉眼睛說。“我在夢中跟隨戴師長乘著吉普車回到了昆明,在翠湖邊看見了我的母親。可是,戴師長騎著白馬奔到翠湖邊時,忽然化作一道白光消逝在了夜空中,我很傷心,我大聲呼喚戴師長,但戴師長沒有回應……”
“林芳姐,你夢見戴師長騎著白馬奔向了星空,莫非……”楊麗婭是四川姑娘,她說話帶著濃重的四川口音。她年紀最小,是個溫柔多情的姑娘,有幾分美麗,就有幾分嬌氣。她覺得林芳護士長夢見戴師長騎著他的大白馬升天了,不是好兆頭,話說到一半又停住了,她不敢說出莫非戴師長犧牲的的話,轉而望著星空又說。“姐姐們,瞧瞧,天上的哪一顆星星是戴師長?”
“最亮的那顆就是戴師長!”陳燕梅昂麵望著星空說話,她是師部翻譯,戴副近視眼鏡,文質彬彬的樣子惹人疼1ff8。“我們上海人,不相信迷信,也相信好人死後會化作天上的星星。可是,姐妹們,戴師長哪會死呀,說不得啊!”
“我們湖南人,更相信好人去世後能化作天上的星星!”湖南姑娘張莎望著夜空說。“我們戴師長本來就是天上的星宿下凡,林芳姐做夢看見戴師長,說明師長在找我們,姐妹們,別難過。戴師長率領我們衝過了日軍的封鎖線,我們打散了,現在我們五姐妹又聚在了一起,我們很幸運。可是我們不知道現在的地方是哪裏,我們該怎麼辦呀?護士長姐姐,你是我們的大姐,也是我們的長官,你帶我們走吧,我們跟著你回家,雲南人應該很會走山路嘛!”
“我們是在緬北的叢林裏,我們隻有向著東方走,走出叢林,就能看見祖國的河山!”林芳有些疲憊,振作一下自己認真地說。“此處不能乆留,也許日本兵正在搜尋我們呢。歇息了一會,我們該上路了。前方縱是千難萬險,我們也要闖過去!”
“我真想家,真想躺在媽媽的懷裏睡一覺!”楊麗婭說。
“麗婭,我的小老妹,還不滿十九歲,就成了遠征軍女戰士,是幸福,還是可憐呢!”王秀君有些傷感地說。“麗婭是個小美人,折磨成這個樣子,真的可憐了!”
“林芳姐,我們會不會在深山老林裏餓死呀?”楊麗婭望著林芳問道。
“我們是遠征軍戰士,我們手中有槍,我們怎會餓死?若是碰上日本鬼子,我們還要繼續戰鬥!”林芳站起身,背好衝鋒槍,說。“聽,遠處還有槍炮聲,我們的戰友還在與敵人戰鬥!背好槍,走吧,姐妹們,我們要戰鬥下去。媽媽等著我們,你們一定想媽媽吧,想想就要見到媽媽了,大家就來精神啦!”
“我打頭,我們湖南妹子膽子大,我帶路!”張莎挎上槍,走在前麵說。“日本人切斷了我們回家的大路,但叢林裏到處是我們的路!”
日軍攻占臘戍後,切斷了中國遠征軍回國的主要通道滇緬公路,中英聯軍曼德勒會戰破產,遠征軍陷入無可挽回的總潰敗局麵,西路軍向印度方向退卻,東路軍敗局已定。二百師戴安瀾師長決心率領全師將士不避限險走北路突破日軍封鎖線歸國。但敵強我弱,與日軍血戰中,戴師長負傷身亡,二百師全線潰敗,有幸衝過封鎖線的遠征軍士兵流散在緬北叢林之中,頑強地繼續戰鬥和尋求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