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間這位嬤嬤一直盡職盡責的站在帳外,燭光下應在窗簾上的影子就像是峭壁上那堅強的樹一樣,一動不動,萬分堅定。
穿好衣服下了床,雲蘇探了個頭去,看了外麵的嬤嬤一眼,然後小心翼翼的下了床,看了看周圍,裝作若無其事的問道,“嬤嬤,我的丫鬟呢,怎麼不見她進來。”
“你的丫鬟和你八字不合,新婚之際不能在你的身邊,會衝撞了喜事。”嬤嬤站在遠處,淡淡的說道,深藍色的袍子讓她看起來非常有說服力,淡然的臉色,沒有一點是在說謊的樣子,雲蘇很有眼色的閉了嘴。
大紅的嫁衣很是繁瑣,上麵橫橫豎豎的掛著各色各樣的流蘇,鋥亮的垂了一地,嬤嬤幫她穿衣的時候,就聽到那流蘇不停的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叮叮當當的在她的耳邊響著。
雲蘇抿著嘴不敢動,任由那嬤嬤擺弄她,穿了大約一個時辰,才穿戴整齊,嬤嬤讓雲蘇轉了一圈,在後麵看著,淡淡的神色終於有了一點鬆動。
她上前把因為雲蘇轉圈又混亂了的流蘇弄好,然後又抬頭看著雲蘇,就像在看著一件工藝品,出乎雲蘇意料的讚揚道,“小姐天生麗質,穿什麼都好看。”
雲蘇僵硬的笑了一笑,嬤嬤指著梳妝台前的椅子說道,“坐下吧,接下來就要替你挽頭了。”
雲蘇的眼光不經意的看向門外,關緊的房門卻橫亙在她的麵前,她有些失落的低了頭,到梳妝台前坐下,抬頭看著鏡中的自己,大紅的衣衫,看起來熟悉又陌生。
嬤嬤拿起放在桌子上的雕花木梳,一下一下的替她梳著她,她梳頭的手法十分嫻熟,輕輕柔柔的在頭發上拂過,手指在雲蘇的頭頂輕輕的按著,舒適的雲蘇不知不覺就想昏睡。
“小姐可是想父母了?”嬤嬤的聲音在她的耳邊響起,帶著啞啞的聲線,好聽的鑽到雲蘇的耳朵中去,雲蘇看著鏡子中的自己,嘴角浮起一個淡淡的笑來,“沒有,隻是一個人,有些不適應罷了。”
“還有嬤嬤在呐,又怎麼能說是一個人。”嬤嬤輕聲笑了,“小姐明顯是沒有把老身放在心上。”
“嬤嬤誤解我了。”雲蘇急忙解釋道,從銅鏡中瞥到那嬤嬤嘴角含笑的樣子,才意識到嬤嬤是在跟她開玩笑,不由嗔道,“嬤嬤何苦開我這個小女子的玩笑。”
嬤嬤臉上的笑逐漸淡去,手指靈活的在她的頭上挽著,“其實將要離家了,誰又會不想自己的父母在身邊呢。”
“可是這規矩是老祖宗傳下來,老祖宗給了咱們這麼多東西,有的還在被繼承了,有些卻已經荒廢了,這規矩既然能流傳到現在,那就說明,它是有用的。”嬤嬤一邊用心的替雲蘇挽著頭發,一邊淡淡的說著話,她的聲音輕柔,緩緩說著,倒也不覺得厭惡。雲蘇微微眯著眼睛,沒有答話。
“身為女子,總要離開家門,嫁到另外一個地方去,而其實從老身進門開始,您就已經不是本家人了,既然這樣,那又何必見父母?從老身進門開始,您現在的父母,已經不是你現在的父母親了,他們可能還關心你,但是他們能為你做的,微乎其微。”
“到了另外的一個家庭中,所有的一切都是嶄新的,嶄新的親人,還有一個會跟你過一輩子的夫君,我們是女子,所以忍不住就會害怕,害怕的時候啊,就會做出各種比較偏激的事情,可是到了那個時候,你的心情是沒人能夠理解的,夫家會覺得新來的媳婦潑辣難以相處,不是一個好妻子。”
嬤嬤抿了抿嘴,“可是那時,一個人在那個地方,又能做什麼呢,既然已經嫁過去了,難道還能回到家中不成?雖然我們懿國民風開放,但是沒有幾個人會接受被休回家的女子,這樣,慢慢的,一點一點,變成了一個性格古怪的老人。”
雲蘇有些呆愣,特別實在聽到性格古怪和老人的時候,她微微張大了眼睛。
“為了避免這種慘象,為了自己,也算是為了本家,千萬不要做什麼傻事,即使看夫君不順眼,但是也要思慮周全了再做出決定,就像你剛剛見到嬤嬤的時候,看老身如此的醜陋,如此的不懂得你的心思,便就不想再去了解老身真正的樣子麼?”嬤嬤輕輕的說著,說到這裏,雲蘇的頭發已經被挽起來了,有了個大致的形狀,少了平常的清麗,多了幾分女子的嫵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