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帝宮初見(1 / 3)

這是一個被曆史遺忘的時代。

歲月流轉,朝堂更替,四海之上,八荒之外,而作九州。始有炎黃帝,複繼夏殷商,春秋而爭鳴,戰國殺戮揚,秦帝大一統,九州做九家。

時有仙人妖三族,仙族安於九重天上,妖族遊於八荒之內,人族立於九州之上。各司其命,各安其職,互不相涉。

而在這四海八荒九重天並九州之上,命運之輪高掛皓天,以極公平而又淡漠的眼,看著六道輪回,四時更替。看著一個又一個故事,接踵而至。

我仍記得,那是個陽光和煦的下午,自以為揣著滿腹世故的我,著一身素白繡著菊花的袍子,挽著規規矩矩的發髻,隨著引路的小公公一步一定,朝著帝宮走去。

年少無知又深於世故,不過也是個如常的女娃娃罷了,卻頂著一副男兒的皮相在這世上活了諸多載。

不,應說,自打我在娘胎裏落了腳,無論未來是男兒還是女兒,我都隻能做男兒。大概,多半是爹娘期許我是個男娃娃過了頭,才致老天爺同他們開了如斯天大般的玩笑。

我是蘇陽離,蘇家的異數。

傳說中,蘇家傳人能夠匡扶一代明君,造就百年盛世。

蘇家人世代單傳,且每代傳人必然是男子,向來沒有出過什麼意外。而我居然,是個女娃娃。天定的規矩不可改,這是蘇家後人世代的使命。加之這九州之上,諸個國家都齊齊盯著娘親的肚子,我的出生,是九州天下一等一的大事。父親惶恐,瞞了我是女兒家的事實。

蘇家後人的名字也是老祖宗定好了的。到了我,就叫蘇陽離。

陽離陽離,一世生陽離。小的時候娘親常常抱著我呢喃這句話,說怎麼是個這麼傷人心的名字,眼裏滿溢著我看不透的憂傷。

百歲的時候就是我選定將來要輔佐的帝君的大日子。各國紛紛焚香齋戒,派了使臣帶著各家未來一國之主的信物,齊齊趕到蘇家府上讓我挑選。

許是命運使然,才來這世上不過百日的我,當著全天下的麵,伸手握住了青州國現任儲君、未來帝君帶來的沉香石。後來我拿著那不起眼的小石頭細細思量時,覺著因是石頭上帶著的一股淡淡梨花香吸引了我。

自此後,我自然而然成了青州國人。啊,對了,父親和母親是柒州國人,因為當時父親瞧上了柒州國送來的玲瓏白玉環,所以自然而然,成了柒州國人。

想來世代流轉本是一家的血脈卻不屬同一國度的,也隻有我蘇家了。天命教我權傾天下匡扶君主救世濟民,那我隻能接受。

後來長大些,被父親送入一處山穀學習禦國策十載餘,山穀裏沒有春夏秋冬的四季輪替,我隻能在每夜入睡時,用刀子在牆上刻一道痕跡來數日子。

那個時候日日盼著的,就是學成後回家看一眼父親和娘親,接著幫助青州帝君打造一個繁華盛世後,永遠和父親娘親在一起。

我向來沒有什麼救世的心思,唯一的心願就是可以永遠和父親娘親在一起。一個心裏藏了太多事的人,年幼,在外求學,無親無故。時刻都提防著心思,每句話出口前拿捏數次,做事恨不得將前因後果種種可能都思慮一遍。

孤獨,無助,恐懼,委屈,彷徨,這些莫名的情感每夜都擾的我無法好好睡上一覺。而唯一支撐我堅持下去的信念就是父親和娘親。在那個年紀,我還想不到家國大事,黎民百姓的疾苦上去。

我出穀的那日恨不得長雙翅膀飛回家去,或者會些瞬移的法術將自己變到娘親麵前。還有父親,喜歡用手指輕點我鼻尖的父親。

我想了大概不下一百種相見的場景,卻唯獨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滿院的梨花開得正盛,微風輕輕一吹便如落雪般灑灑洋洋落了一地的梨花瓣,空氣裏滿是梨花的香氣,雕梁畫棟的閣樓府邸,精致的青磚紅瓦。唯獨不好的,是空無一人。

我不曉得當我興衝衝地闖進,甚至有些許陌生的蘇府,搜遍每一座院落卻一人都遍尋不到的那個時候,是什麼樣的心情,我隻覺得他們是出去遊山玩水還未來得及趕回。

於是我等。

不斷的等。等到梨花樹上又長出小骨朵,等到昨年的竹筍吃淨,新筍卻還未破土而出。

期間青州帝君請我出山的帖子看了不下十份。我心裏有些著急,又想著或許是爹娘換了住處,便出去打聽消息。他們告訴我,蘇府的人早在十年前就莫名消失了。我又問了很多人,他們都這麼說。

第一次覺得,酒是個好東西。

我宿醉七日,收到青華第十一封帖子的時候,起身換了套幹淨衣裳出發去青州國。

朝堂之上,金碧輝煌,莊嚴肅穆。

一班臣子恭順地立在大殿上,沿著朝內中央的階梯上去,坐在龍椅上的,正是青州國的年輕帝王,青華。

一想到日後要時時刻刻對著這天下最是無情的人,我便連瞧他一眼的心思也沒有。此生,好象也沒有旁的事可以使我憂心了。

議事殿內,青華端坐在龍椅上,一手輕輕搭在龍椅的扶手上,一手慢慢摩挲著下巴,定定地看著蘇陽離隨著內侍一路走到殿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