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一早,我接到了紈素的電話,電話接通的時候,她不說話,隻是哭,剛開始是小聲,後來是放聲大哭。白總,過了年紈素二十一歲了,在您身邊的那二十年,您見過她這樣哭過嗎?她在苗姐去世的時候都沒有放聲大哭過,她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才會變成這樣?我想都不敢想。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上午我請假開車去了她那,中午的時候,我見到了她,你都想象不出她憔悴成什麼樣子了,我看見了都心疼!我問她發生了什麼,她也隻是哭。我把卡給她了,我告訴她,這是苗姐自己賺的錢,跟白家沒有任何關係,她留下了。”老錢說到這突然停下不說了,想必,他並不像讓麵前的這兩個男人知道紈素的去處,因為,在他的眼裏,他們根本就沒有資格再介入紈素的生活。
瑞文的臉一陣青一陣白,最後變得蒼白,但白瑞文畢竟還是白瑞文,他閉上眼睛,咬著牙,指著門口說:“我不想再聽到關於她的任何事情,既然你不聽我的,那我也沒必要留你,你給我走!”
老錢早就料到會是這樣的結局,他什麼話都說,把一直隨身攜帶十幾年的車鑰匙放到茶幾上,非常灑脫地離開了,沒有一絲留戀。
清隱剛想追出去,想了想,停下了腳步,對滿臉怒氣的瑞文說:“子不教,父之過。無論孩子做錯了什麼,都是家長沒有盡到責任。對於你來說,紈素也許是個想拋棄就可以拋棄的人,但,在這個世界上,總會有一個人拿她當寶,很可惜,也很可悲,那個人竟然不是她最親近的父親!”
清隱說完就跑出去追老錢,留下瑞文一個人神色恍惚地跌坐在沙發上,捂著臉不知道想些什麼,不一會,便有眼淚從指縫中流出。
老錢就站在門口等著清隱,看到他衝出來,還沒等到他開口,他便伸出手,做了一個製止的動作,說:“你不用問我,我不會告訴你的。人都是自私的,像你們這樣的男人沒有一個是真心為了紈素,以前的藍彥也是,你也一樣!她承受的已經夠多了,你就不要再打攪她了!”
清隱警惕了起來,盯著老錢問:“你都知道些什麼?”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老錢斬釘截鐵地說,“紈素為了讓我放心,每個月都會給我打個電話報平安,她說你和你妻子對她很好,讓我放心。一開始,我是很放心。今天,我見到紈素,她隻說了一句話,她說,琳姐死了,她該做的都做了,也該離開了。我沒有多問,但我能肯定的是,你跟這棟大房子裏的白瑞文一樣,都是傷害紈素的人,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所以,別想從我這裏知道紈素的去處,除非我死!”
清隱看著老錢離去的方向,露出了一絲苦笑。
紈素肯定是聽到了他在病房裏說的那些話才會做出這樣的決定,他傷了她一次有一次,現在,他有什麼資格問紈素的去處,問到了又怎樣,去找她麼?還是勸她回來?那時的他又該以怎樣的麵目去麵對她?清隱滿臉沮喪,一步步走下台階,冷風一陣陣吹來,吹的臉有些麻木了。
他轉身看著在昏暗路燈照耀下的那棟三層別墅,不知道為什麼,這所裝修考究的豪宅,在他看來沒有一絲生氣,反而讓人覺得壓抑。
清隱將目光緩緩地移上了三樓,那裏有一個大陽台,想必紈素的媽媽就是從那個陽台上跳下來的。清隱看著陽台,想象著當時的情形,年幼的紈素,瘋狂的母親,冷漠的父親,那應該是一個怎樣的環境?以前的時候他從來都沒有想過這些,更沒有去體會過,現在,站在這棟樓下,他卻深深地體會到了,這種感覺讓人不寒而栗。
陽台的房間沒有開燈,像是張大了嘴巴要吞掉他。清隱盯著黑漆漆的窗戶,總覺得在那個房間裏,有一雙充滿怨恨的眼睛在恨恨地盯著他,怪他沒有照顧好紈素,怪他傷害了她。他禁不住打了個寒噤,迅速移開了目光。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清隱滿腦子裏都是這句話,他苦笑一下,再沒敢把目光移向那個房間,倉皇而逃。
回去後,清隱並沒有放棄尋找紈素,他發動了身邊所有能發動的人。以前有一些人見過紈素,知道她是莫琳請來的看護。為了不讓人起疑,清隱謊稱紈素在莫琳去世後就辭職了,但孩子認人,隻認紈素,所以,為了孩子,他必須把她請回來。
足足有半年的時間,清隱沒有紈素任何消息,有很多次,他都以為紈素已經離開這個城市了,但想到隻要一放棄也許以後就再也不會見到她,清隱就忍不住地心疼。
孩子已經會坐了,清隱給她取了個名字叫陌陌。每次看到陌陌的笑臉,他總忍不住會想起莫琳,總想著從她身上找到莫琳的影子,可找來找去,陌陌和莫琳似乎沒有多少相似之處,倒是跟他小時候就像一個模子裏刻出來的一樣,哪哪都像。時間一長,莫琳的音容笑貌在他的腦海裏慢慢得淡了,有幾次清隱得仔細去想才能想起她的樣子。
突然有一天,他突發奇想,開始在陌陌的臉上尋找紈素的影子,起初,他隻是像做賊一樣,偷偷地觀察,並且告訴自己,他隻是好奇,想知道沒有血緣關係的“母女”會不會有基因遺傳。慢慢的,他變得肆無忌憚,越找,紈素的臉在他的腦海裏就越清晰,他便更加樂此不疲。事實上,紈素和陌陌並不像,可這並不影響他繼續去尋找,好像隻有在這個時候,他才能感覺到紈素是在他身邊的,似乎從來都沒有離開過。
清隱從來都沒有想過,有一天會在他最不想看到的情形下見到那張熟悉的麵孔,而且,所有的一切,都是他在無意中造成的。他曾設想過和紈素重逢的情景,但從沒有想過會是在這種狀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