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天兒透著奇怪,還沒進五月,就熱的穿不住夾的了。等到端午那天,一大清早烏雲就聚攏了,都以為會下一場透透的雨。哪曉得到了中午時候,一聲雷打下來,那烏雲就被打散了。

有老人說,這隻怕瞧著年成不會太好。莊稼人就是這樣,靠著天吃飯。

樊月蘭站在門口聽外麵人議論了半天,操心的都是地裏的莊稼,那眉不由皺起,看看天上,一絲雲都見不到。今年的收成?

奶媽從廚房裏走出來,見月蘭站在門邊就走上前去拉她:“哎呀我的小姐,你哪能站在這聽外麵人議論呢,要在家裏,住著那深宅大院,您別說到大門口,走到二門都不許。更不用說還有許多丫鬟服侍您了。”

月蘭聽到屋內傳來咳嗽聲,急忙打斷奶媽的抱怨:“媽媽,這會兒和原來不一樣了。再說老家那宅子,不是早就賣掉了?”

一提起這事,奶媽又要抱怨,月蘭急忙往屋裏走:“我去瞧瞧爹爹,你趕緊端碗水來。”奶媽也曉得自己抱怨沒用,轉身往廚房走去。

月蘭走進屋裏,這屋子裏的擺設和普通農家還是有些不同,床椅雖然掉了漆,那木頭都還是好的。月蘭的爹爹樊程在七年前因為屢試不第,索性破釜沉舟,把家產都變賣了,帶上所有的細軟,粗笨家夥扔下,用船栽了些精致家具帶上全家和仆從來到京城。

在離城五裏的地方買了百來畝田地,置辦了宅子,安頓下來,打算好好住著再赴南宮。誰知住下不久,月蘭的母親黃氏就因水土不服,得了痢疾,沒有三天就沒了。

辦完喪事後,樊程一個不到三十的舉人,又有房子和地,雖有兩個孩子,都還不到十歲。因此有不少人來說媒,樊程因為妻子去世之後,家務無人管理,也想著續娶。因怕孩子受委屈,並沒挑什麼大姑娘,而是選了隔壁村一個丈夫去世守滿三年的寡婦李氏。

李氏過門之後,也樣樣來得,待月蘭和弟弟樊棟也十分和氣。隻有一件,做親六年了,李氏也沒孩子。更難過的還因這兩年年成不大好,李氏說家裏沒有吃用,那些田地,陸陸續續賣了隻剩下五十來畝。仆從也多遣散了,就剩下奶媽一家和一個從小收留無處可去的孤兒狗兒,給樊棟充當書童。

這會兒又因樊程病了有大半個月,李氏在月蘭麵前,也常常說一些沒有銀子請醫生的話。月蘭聽這些話聽的煩躁,方才這才走到大門處想聽聽外麵人怎麼說,誰知倒更添鬱悶。

李氏正在床頭和樊程說著什麼,見月蘭進來李氏就站起身,對月蘭道:“大姑娘,你瞧瞧,你爹爹病成這個樣子,前兒那個醫生還說,要給你爹爹吃人參,可這家裏,哪還有銀子去換人參?大姑娘,我和你說,你就答應那家的婚事吧!”

月蘭還有三個月就滿十五了,按說也該說親了,不過也不知樊程為了什麼,一直沒給女兒說親,李氏叨咕過幾回,都被樊程給喝住了。

前兒媒人又來,說是離這不上十裏,有個村落,裏麵有個大戶,姓邢,想續娶一房,對月蘭十分滿意,願意出五百兩的彩禮錢,這邊嫁妝一分不送都成。

李氏已經動心,又被樊程喝止了。

這會兒當著樊程的麵直接勸說,月蘭的眉皺的更緊。樊程已經對李氏道:“你出去,我和女兒說說話。”

李氏露出幾分不滿,但還是走出去了。月蘭坐在樊程身邊:“爹爹,這件事,女兒也……”

“月蘭,我一直沒告訴你,一來因著你還小,二來那家人不曉得去了何方。月蘭,你是定過親的。”說著樊程又咳嗽起來,月蘭急忙給他捶背。

樊程咳嗽了好一會兒才歎氣:“我是擔心尋不到那家人,到時就耽誤了你,想著等你及笄之後,再和你說,那時你自己拿個主意。可我覺著,我等不到那時候了。”

“爹爹,您會好的,一定會好的。”月蘭的話讓樊程露出一絲苦笑:“月蘭,我十分後悔當初要來京城,送了你娘的命。月蘭,我告訴你,當初有信物的,就在……”

“老爺,藥好了。”奶媽端著藥走進,月蘭從奶媽手中接過藥,小心地喂給樊程。樊程吃了兩口藥就又吐出來,對月蘭道:“那信物,放在……”

“老爺,老爺!”一個中年仆人激動地跑進來,他是奶媽的丈夫,姓劉,奶媽原本就是黃氏的陪房,這劉大叔也是從小跟著樊程的,因此所有仆人隻留了他們兩個。

“沒規矩,怎麼不在外麵等著?”奶媽皺眉對自己丈夫說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