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境裏萬分的安祥,不同於過往的紛亂,也許這就是找回你的感覺,我閉著眼睛享受著片刻的安祥寧靜。
夢境裏我似乎又看到了站在大殿上,那個穿著僧袍一臉安祥年少的你,捕獲了人群中你看向我那一刻稍縱即逝的眼神,看到了你安然的淺笑,聽到了那經久不滅繞梁三日的梵唱,聞到了線香飄渺出世的香氣,在夢裏,在那個相遇的最初,在愛上的前一刻我還依舊還隻是我,一個叫卿玥尹的世家正房三公子,不聰明卻也伶俐,不算大富大貴卻始終無憂無慮,不懂愛,不知愁。
我想你或許是愛過我的,雖然從來不能和你心中的法相相比。我孤獨的站在夢中的空無一人的大殿上,抬頭看著那輝煌的佛像,想擠出笑意卻徒然無功,我彎下雙膝第一次萬分虔誠的參拜,然而這份遲來的虔誠卻竟是在思念你的夢裏。
我恍惚又看到了那個種滿竹子的禪房,你執著白子淺笑,我溫爐煽火烹茶。
我一向深知你的喜好,你喜歡飲清茶不喜濃茶,喜歡山泉水不喜井水,喜歡紅泥爐不喜黃泥爐。
你的所有愛好我都記得清清楚楚,隻因為我喜歡看你喝到稱心的茶時眯著眼睛的樣子,喜歡你誇讚我茶藝進步時的淺笑,喜歡你拿著杯子時不經意間滑動的手指,我甚至連你飲茶時僧衣上出現的褶皺都一同愛了去。可是你卻隻是喜歡有我這樣一個難得的朋友。
你是了凡,你是禪院的驕傲,你是曾經在蜀中論法會上,僅僅稚齡便舌辯便已經壓得眾位成名多時的大和尚無話可說的天才。而我隻是蜀中一個並不算顯赫的世家的三公子,我們之間一直存在著這樣遙遠的的距離,亦如初見時,你站在高高的法台上如佛陀身邊的蓮花童子,而我卻隻是藏身於台下一眾信徒中的一個微末凡人。
夢境中我似乎又一次看見了那人被我情不自禁的吻了眼簾後眼神中的無奈與洞察一切的淡然,當時的我果然還是太自信太衝動了些,我以為不必去管他的態度,隻要一直呆在他身邊終會有一日,他亦會愛上我,即便依舊沒有我愛他那般強烈,卻也至少也是愛。
然而當流年飛掠,那人開口勸我成家的時候,我竟然心痛如割的幾乎失去了呼吸的力氣。
我最後還是去找了葉翩翩,那個與我有了婚約的女人,我並不討厭她因為我甚至從來沒見過她,我希望她能主動退婚,因為這樣對她對我都好,畢竟一個未出閣的閨秀被人退婚終是會影響清譽的,然而當我說明來意是那女人卻出離的憤怒了。
現在我仍然記得那女人聽完前因後果後震驚憤怒的表情,我想若是當時的我能再細心一點,一定能看出那女人眼中的恨意,然而顯然蒼天並不想給我改變什麼的機會,我終究是錯過了那一閃而過的天機。
後來倉促間了凡被招往京城,說是與國寺說法,而我也一度以為真的是那樣,然而當我得到消息急急偷偷離家敢往京城的時候,卻僅僅來得及奪下他的金丹,而無法想辦法扭轉法旨。
我想他的愛也許就是在那一刻萌生,但也在同一刻終結的吧,愛,因為我的奮不顧身,不愛,因為我的不懂成全。
然而當時的我隻是想留下他,即使負盡天下,即便那並不是他心中所願,我依舊想留下他,用我的愛,用我的全部。
我從來不是心懷天下心胸豁達的人,從來做不得聖人賢者的姿態,我知道我有業,早在我妄圖引誘他踏足紅塵的那一刻,就注定了我的業至死也不得解,那麼我又何妨再多一條罪孽?已經注定是永墮耳鼻的結局,難道還怕多一個灰飛煙滅的懲罰嗎?
然而此刻我卻覺得即便是灰飛煙滅,對於這樣的我似乎都已是萬分仁慈的訓誡。
我不清楚那人是抱著一種怎樣的心態與我隱居在茅屋中度過那半年光陰的,可能隻是出於對我的成全,對曾經的緬懷,亦或對曾經那瞬間萌發的愛戀的祭奠,或者幹脆就是三者皆有。
然而當年那個得償所願的我,卻終沒能參透分毫,以至於一切消弭之時,我竟然是那般的驚訝,憤怒,惶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