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遠音(1 / 1)

茶霧朦朧青山月,紫竹飛霜唱梵音。

菩提落葉靈飛去,耳鼻輪回終魂寂。

攬鏡自觀雙生相,今容可窺顏往昔。

遠樓業火涅槃處,音絕香茗塵世離。

喲這位客官您這是聽曲兒觀舞還是賞琴啊?呃?您問這裏是哪?您真是說笑了,這裏是風塵呀?您說笑了,一看您那就是第一次來,奴怎敢和貴人開玩笑,這裏就叫風塵~不知您是逛堂子還是…喲~要最紅的,嗬嗬,我說今個一開門怎就見了那喜鵲喳喳,原是今個貴人要來~成奴這就給您好好介紹介紹~且聽我給您念叨念叨我這風塵五絕:染諸一舞紅塵盡,清茶遠音釋憂傷,飄渺最是跡顏琴,天籟還需聞柯央,欲賞風塵千嬌媚,錢財皆入清洛囊。不知客官你要找…呦您要找我們遠音呀,巧了今個遠音房裏正好沒客,不過我們遠音可挑的緊…的了您的~樓上請…

我是遠音,我是風塵樓的遠音,然而在這之前我是誰,說來卻是無人會信的。

我坐在安靜的屋內,隔著茶霧靜靜的看著鏡子裏,那曾經最愛的容顏,懵然發現竟然早沒了悲傷。

我不知道我的這種近乎贖罪的行為他可會接受,但是我知道溫柔如他一定是不會忍心的吧,然而我依舊在這裏,贖我的罪,他的孽。

是的,我是遠音,但是我又不真是遠音。我是靈山寺的了凡和尚,然而我同時也是蜀中世家卿家的三公子卿玥尹,然了凡卻又並非玥尹。

長久以來,每每午夜夢回,總會不免覺得這一切都是場無邊大夢,而自己依舊身處哪個梵音繚繞的禪院,那人依舊喜歡與我煮茶論道,然而一切卻僅僅是心中卑微的願望罷了。

我是了凡,至少我的魂魄曾經用過這個名字,我死了,死在一個為愛瘋狂的女人手裏,我並無怨言,因為我知道我是有罪的,我的罪孽甚至並不能通過死亡來得到救贖,因為我犯了戒,動了凡心。

初遇那人是在一年師兄的法會上,他就安靜的跪在那裏,與一眾香客跪在一處,卻無法掩飾他的光華,我並不知道他是誰,然而我卻已經認識到了此人的不凡。

後來再遇已是師父圓寂師兄接位的時候了,兩年未見,這人已經不再僅僅是精致的少年,而我也不再是那個跟在師傅師兄後麵瞎轉的小和尚,現在我是寺裏的執法長老,一眾僧人的了凡師叔。

細想起來,也許從第一眼就注定了彼此的業,那一笑如春風入夢,輕柔婉轉,後來我知道他是卿三公子卿玥尹。

卿家主母是個很愛參禪的溫和女施主,幾乎每十天就會到寺裏來聽一次師兄講經,而對於年少的卿三公子,師兄最終決定還是讓我這個同樣年紀的少年長老接待,似乎認為如此會比較妥帖,然而後來我就想,若是師兄知道,就是他那一個狀似隨意的決定注定了我的劫數,是否會後悔呢?

然而此刻我卻真心感謝著師兄,因為就是這個決定,讓我感受到了靈魂的春天。

我想我是愛他的,如同愛著佛祖一樣,然而卻終究還是不夠愛他,因為直到最後我也未對他有任何承諾。

我心中還是有著自己的願望的吧,是在師傅麵前立誓渡天下蒼生的宏願吧,終還是沒能放下自己的願,卻也沒棄去對那人的念。

當那看似柔弱的女人的刀穿過我的身體的時候,我竟然有種解脫的感覺,原來執念太多靈魂真的會如此疲憊,當黑暗來臨的時候,我隻希望那人不要發現,永遠不要發現,他應該和這個愛他至深的女人結婚,然後幸福一生。

然而當眼前再次出現景象的時候,我卻呆住了,看著地上四散的肢體,如入耳鼻。

我終還是業障太多吧,這也許就是我的懲罰,佛祖終還是決定用這種親眼見證自己罪孽的方式讓我頓悟嗎?那麼我又該如何贖罪呢?

我第一次覺得無比茫然,比愛戀上的那一刻更加無措,我機械式的掩埋了屍骨,恍惚間甚至沒有更換那滿是鮮血的衣物,隻知道我要離開,我想贖罪。

贖我的罪,他的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