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四月芳菲盡,楊柳依依隨風搖曳,驛道之上,一行人馬結了長隊,在道上前行,為首策馬的公子風月無端,後麵緊跟著十幾駕車馬,浩浩蕩蕩。
城中都道王家的公子王奕即將到江陽任命,看著長長的車隊,隻歎百年世家果然講究,單是出行便隨帶了那麼多行李。
慕容姝坐在其中一駕馬車中,聽著眾人紛紛的議論聲,哪還不知道自家兄長所謂的找來陪著自己一起去江陽的人是誰,正是她避之不及的王家大公子王奕,身後那一堆行李,少說有一大半都是慕容家為慕容姝準備的,要不依王奕那清雅講究的性子,怎會如此鋪張。
離開鄴城後,一隊人馬不自覺就隨性了很多,慕容姝也不用跟著捂得嚴嚴實實的待在馬車裏了,偶爾也可以帶著帷帽出來透透氣。
轉至涇陽的時候,王奕和慕容姝兩人更是趁夜裏與車隊分開而行,涇陽以後,就進入了蘭陵蕭氏和江陽劉氏的範略,寧家的勢力範圍至這一節尚不如慕容與王氏兩家,連帶著兩人做些什麼也多了幾分方便,做起事來也多了幾分膽色。
白日裏慕容姝就與王奕約好了晚間見麵,趁著夜色一起轉道。打開車窗,慕容姝輕輕一躍就落到到車旁的草地上,隻有一聲輕響,沒有驚動了旁人。
等慕容姝到與王奕約好的地方後,就見王奕已經早早的等在了那裏,改了一身裝束,皎皎月光灑在他身上,少了平日裏的嚴肅,更多了幾分柔和。分明隻是普通百姓家公子的裝束,穿在王奕身上,卻不是怎的,格外的好看。
慕容姝想,俗語裏說的人靠衣裳也不盡然,人好看的話,不論穿再普通的衣裳也依然好看。
慕容姝走近了幾步,心裏有些微微的抗拒,對於王奕瞞著自己就和慕容湛策劃了這場江陽之行,她心裏還是有氣的。
故而說起話來也沒了什麼好聲好氣,語氣有些不自然說道:“今夜以後,我們也分行而走吧,到了江陽,我會找一個去處,到時互相知會一聲就好。”擺明了自己不願意和王奕一道兒的立場,不知怎麼,這時候,慕容姝反而不怕惹王奕生氣了。
“阿姝這是在怨我嗎?”王奕說話時語氣仿佛帶上了幾分幽怨,與平日慕容姝記憶裏一板一眼的作風倒是有所不同。
慕容姝還是第一次聽到王奕用這樣的語氣和自己說話,一下有些被愣住,似乎這一次進了鄴城以後,王奕待自己的畫風就和以前不一樣了。
慕容姝後知後覺的想,或許是自己一直拿著小時候記憶裏的樣子去對待王奕,才會沒有發現,王奕其實和自己記憶裏的祥子已經不一樣了。就像以前,慕容姝也從未想過,王奕會親手為女兒家挽發之類的,不禁又想起月前兩人的南山之行,不禁有些微微的臉紅。
雖然剛來時的氣勢已經不在,慕容姝還是頗為理直氣壯地回道:“是,我就是怨你了。”
“阿姝怨我什麼?”王奕緊接著問,像是要問出個所以然來樣子。
“我......”慕容姝想說,腦中卻一度空白,一個‘我’字之後,就不知在說些什麼。她怨他什麼,是怨王奕喜歡她嗎?還是怨王奕擅作主張。慕容姝語塞,最後才轉了語氣道:“我一時也說不上來。”語氣慢慢的弱了下來,心底卻有一股氣,慕容姝感覺得到,自己心裏是堵著什麼的,隻是自己從未認真思考過,一時半會兒也說不出來。
“我知道阿姝怨我什麼!”王奕替慕容姝說道,一雙眸子裏含著了然,語中帶著幾分篤定:“阿姝怨我沒有從你的角度想問題,怨我自作主張的對著寧遠說了那麼多話,斷了你與他最後的念想,還怨我私自與阿湛商量,與你一道兒去江陽。”
王奕口中的一句句怨聽到慕容姝心底,慕容姝有驚愕,卻不覺得意外,想想,自己對於王奕最大的怨,大約也就是寧遠的事了。
慕容姝一直都知道自己與寧遠並不合適,在王奕說了那番話後,自己嘴上雖然說著不在意了,心裏想的也是不在意這件事,可同時她也已經理所當然的認為自己與王奕也不可能,這份‘不可能’裏,夾雜的最大的原因,就是因為寧遠。
自己這樣做,是不是也,忽略了內心真正的情感。慕容姝心底突然漫出這個想法來,想到時,把自己也驚了一下,然而想法一旦漫上來,即刻就亂了心緒,慕容姝一顆心再也靜不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