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所有人。我恨微瀾門主。她不是娘親的師父麼?她不是神通廣大無所不知麼?為什麼自娘親嫁給那個魔鬼以後她便不聞不問?她找過娘親麼?她是真的關心自己親手帶大的徒兒麼?”
“我也恨天亦。他是什麼東西,為什麼可以呆在微瀾門無憂無慮得長大?他根本不是微瀾門的人!憑什麼所有人都愛他,把他當做家人,卻把我當敵人!”
“我恨若晴。多小的時候,娘親便跟我說過,她沒有親人,卻有個極好的師姐叫做輕仙。我將來見了輕仙姑姑的女兒,便像見了自己的姐姐一樣親。”
“但是結果呢?她滿眼滿心隻有一個天亦,根本不會把任何別人當作兄弟!她隻知因為母親的緣故我不會殺她,卻不知,她也應該愛我!”
疏嵐將泱璿靜靜摟在懷中。世界無聲,寂地花落。他輕輕拍拍泱璿的後背,隻覺自己胸前已經潮濕。
就讓他把上次沒說完的話,一齊痛痛快快說出來吧。
“我知道微瀾門主想幹什麼。雖然海棠神花之力拖延了妖界人界開戰的時間,但那一天遲早會來臨……哼哼。她於是令若晴修煉雨恨雲愁,搭成虹橋逃到天界去……”
疏嵐閉上眼睛。於是他便在香爐中投入暗血凝脂,毀掉若晴雙手?若他真的想徹底毀掉若晴,為何又親自調製好了解藥?
泱璿突然側過臉紮在疏嵐懷裏。他不敢抬頭,因為那張殘破的臉:
“怎麼連你也幫著若晴?你為了從我手中奪得解藥,不惜吹奏‘猶記多情’……那是我父……那個畜生經常吹奏給我娘親的曲子……我一聽到就會,就會……”
泱璿終於平靜了下來。他沉溺在疏嵐懷中,仿佛睡著了。
疏嵐柔聲道:“璿兒,其實,我真的……”
“猶記多情”的樂聲卻驟然響起——比之前更加柔婉淒美,更加寒冷徹骨!疏嵐猛然回頭,卻隻看到如兒沉醉於樂聲之中,渾然不知外物!
“如兒!停下!”疏嵐抬手喝止如兒,他的胳膊卻被泱璿的一隻小手按住。
“不用了,就讓她彈吧。”泱璿繼續將頭埋進去,不再動彈。
“可是這樣下去,你……”那隻小手複又擋住疏嵐的嘴。
“別說了,是娘親最喜歡的,我也,好久沒聽過了……”
泱璿在溫暖的黑暗中緊閉雙眼。自他修為大進,隨著妖王,自己不肯再認的父親屠戮蒼生,殺了那麼多人,那麼多妖……
如今他卻能回到故鄉,聽著猶記多情曲,死在疏嵐的懷中,母親的墓旁。
這一生,也算不枉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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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嵐,記得第一次在雪照河邊見麵的時候,我便鬼使神差地給了你一次看到我真麵目的機會。
誰知老天卻仍讓我們錯過。
你同那些我憎恨的人一樣,與我隔著一張麵具。可我一直,都把你當做唯一的知音。
小時候,我記憶中隻有母親。我與她一同住在青瓊山上,過著無憂無慮的生活。
你無法想象世上可有像她那樣無所不能的女子。她會烹飪野味,會烤野果,會采來藥草給我治病,會唱好聽的歌,還會吹樹葉為曲子。
娘親是個活潑又不失溫柔的女子。每次她帶我去采蓮蓬,我們都忘了正事,在小河邊打半天的水仗。
她生我之前的人生似乎真的很精彩。她說她以前住在一個有很多人在一起的地方,叫“門派”。她的“師父”教了她很多醫術和術法。醫術,就是救人治病,術法嘛,是用來打人的,打壞人,打跑那些,破壞別人幸福生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