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後,紛紛揚揚的雪花鋪滿了那條通往邊境的路途,已經兩日了,雪還是沒有停,一片一片,優雅從容,翩翩而下,有一種莫名的傷感,氤氳而開,不知是誰離別的淚水,沾染了情懷。
曾經的黃沙漫天,在這一刻都變得消弭,靜得沒有一絲雜聲,隻有馬車外徐徐而行的腳步,起起伏伏,卻讓人意外的安心。
車廂裏,安坐著一個盛裝女子,錦紅色長裙,金色的絲線秀致地勾鏤出朵朵怒放的菊花,周邊是星點似的的花翼,從裙擺一直延伸到腰際,一抹玄金色的腕寬腰帶勒緊細腰,顯出了身段玲瓏窈窕,反而還給人一種清雅不失華貴的感覺,肩披較淺的紅色紗帶,偶爾的一舉一動,都會引得紗帶有些波光流動之感,腰間是一個燙金的蘭花腰佩,平添了一分雍容貴氣。
一頭潑墨似的青絲被挽作羅雲霞髻,兩邊各自垂下幾綹,傾城絕世的臉龐便顯得更加美豔絕倫,與這一頭別致的發髻相得映彰。發髫上對插著一對金色蘭花簪,額前沒有多餘的劉海,挽作兩綹別在額前,於是那朵銀色蘭花便顯得分外顯眼,優雅的模樣,像極了窗外翩飛的雪花,可是更加璀璨炫目、銷魂攝魄。彎彎如畫柳葉眉,更襯出皮膚白皙細膩,兩灣桃花眼媚眼如絲,眼波流轉之間光華顯盡,薄施粉黛,卻絲毫不掩秀雅的姿容,菱唇輕點櫻紅,光澤淺泛,頗似帶水櫻桃,讓人不禁甜津蔓生、浮想聯翩。
可惜,此刻的美人,卻似乎滿懷愁緒,秀眉微蹙,托腮凝思。
不知為何,此刻她的腦海裏出現的那個人不是父王和母妃,更不是現在送自己來的那對假仁假義的夫婦,是他,那個對著自己說會娶自己的儒雅少年,那個會因為吃味而狠踩西梧太子的頑劣小王,那個抱著自己說會陪自己忘記過去的溫情男子。和他在一起的一點一滴,都像潮水一般鋪天蓋地、洶湧而來,每一個眼神、每一個笑容、每一句關懷......全都是他的好,他的溫柔,自己是什麼時候陷入他的溫文淺笑,一發而不可收拾,已經記不得了,隻是,她深深地清楚一件事,那便是,那樣純美的當初,是如何再也回不去了。
也許自己此去,與他便再也見不了一麵,他身上獨有的麝香般的氣息,他幹淨好聽同時又充滿磁性的嗓音,他無論站在哪裏都清逸卓群的身影,將會永永遠遠變成自己夢裏才能擁有的東西。悔恨,像蝕骨的毒蟲,一點一點將她啃食得體無完膚,隻要他追過來這麼當頭這麼一聲怒斥,她便會撲入他懷中,哭得一塌糊塗。
驍,你在想我嗎?
驍,我很想你,我很後悔,沒有堅持留在你身邊......
天際的某一邊,一男子憑欄遠望,燦若星辰的茶色水眸,高挺的鼻梁,彎而且薄的唇,劍眉斜飛入鬢,英氣的側臉,麵部輪廓完美得無可挑剔。烏發被金色發箍束在頭頂,一身素白錦緞,腰間束一條翡翠金色腰帶,上係一塊羊脂白玉,儒雅之氣盡現,整個人看上去便更為豐逸俊朗、英姿煥發,給人一種高貴清雅的感覺。膚色晶瑩如玉,那隻修長的手擱在欄杆上,愈添迷人的風采。
葉兒,你現在好嗎?
如果梁國侯待你不好,怎麼辦?
手指收攏,指甲嵌入指腹,鮮血順著白玉般的手腕流了下來,他卻絲毫不覺。眉頭依舊皺得死死的,卻不是為了自己肉體上的疼痛,而是為了那個曾經站在桃花樹下笑容爛漫的女孩,那個在月光下一笑傾城的少女,那個曾經伏在自己懷裏許自己未來的女子。可是,可是她即將不屬於自己了,後悔了,難過了,自己當時負什麼氣,若是拉住她,對她說留下來,不要嫁,那麼,是不是現在自己已經在為籌備婚宴而忙得樂不可支?
為了你,就算背棄全天下,那又何妨?
我隻要你,我為你許的誓言,我一定會把它兌現,葉兒,等我,我要你把你帶回來。
妙靈捧著一盆花正要進來,便被撞倒在地,目瞪口呆地看著君上風一般消散在自己的視線裏,有些不敢相信地揉揉眼睛,早已不見什麼人影,站起身,安慰自己,沒有沒有,是自己看錯了,怎麼會是君上呢?
可是看看地上碎得不堪入目的花盆,卻又不知該如何解釋了,搖搖頭,輕歎了口氣:“君上是真的動情了呢,唉,可兒那丫頭要失落好一陣子了吧。”嘴裏這麼淺淺淡淡地說著,可是撿著花盆的手指旁分明掉落了幾滴,類似眼淚的東西,滲入地麵,化開愈來愈大的圓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