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亦霆是在出獄後的第二天被撞的。
據吳燕說,那天傍晚,他一個人在燕郊大道上散步,過馬路時,被一輛賓利直接撞飛。
鬱小樓從吳燕口中聽到凶手名字時,心狠狠地抖了一下。
梁誌遠撞完程亦霆後,沒有救他,也沒有逃逸,而是直接去自首。
路人打電話叫救護車,交警用他的手機聯係了吳燕。
“你來看看他吧,也許他看見你,就醒了……”吳燕泣不成聲。
鬱小樓掛斷電話,衝出家門。
到了醫院,見到吳燕,鬱小樓都不知道自己已經淚流滿臉。
吳燕抱著她哭,邊哭邊說:“我隻有這一個兒子啊!他爸爸走得早,我們娘倆兒相依為命,我不要他出事……”
鬱小樓身子不停地抖著,一陣發寒。
但她還是強裝鎮定地拍著吳燕的背,“他不會有事的。我也不要他有事。”
兩個女人,就這樣抱著哭,抱著互相安慰。
醫生讓她們進病房後,鬱小樓擦幹眼淚,走到病床前,看著病床上的男人,很想擠出一個笑,卻哭得很是難看。
他瘦了好多。
頭發也理成了平頭。
兩年不見,變化很大,唯獨眉眼之間的英氣,鬱小樓永遠熟悉。
吳燕的期望落空了。鬱小樓的出現,並沒有讓程亦霆醒來。
從那天起,鬱小樓每天都會去東郊的一座寺廟燒香許願。上午去寺廟燒香,下午帶著昊昊去醫院看程亦霆。
昊昊已經會叫爸爸了。
他問鬱小樓,爸爸為什麼一直在睡覺?
“因為……因為爸爸在做一個夢,一個很美好很美好的夢。他暫時不太想醒來。”鬱小樓想了很久,才想出這麼個奇怪的解釋。
“爸爸,你快起床,帶我去吃好吃的!”昊昊趴在程亦霆耳邊喊道。
鬱小樓背過身去,不停抹淚。
一個月了,程亦霆還是沒有醒。
鬱小樓不怎麼愛哭了。她喜歡坐在病床前,輕聲地,給程亦霆念書。
當初裝那條價值不菲的鑽石項鏈的盒子,裏麵放著的紙條,被鬱小樓揉成了很小很小的一團。
她把這小小的一團,裝進了一個水滴形狀的吊墜裏,每天帶著這條項鏈。
心很痛很痛的時候,就把水滴吊墜壓在心口上。
因為吊墜裏的那一小團裏,有程亦霆親筆寫的五個字——
“我愛鬱小樓”。
他愛她。
有些時候,鬱小樓甚至懷疑,失去意識,昏睡不醒的,不是程亦霆,而是自己。
他怎麼可能愛她呢?
而她,又怎麼可能還愛他呢?
可是她這一輩子啊,怕是再也逃不出這場情劫了。
終此一生,隻愛他。
恍然間又過了一個月。
鬱小樓每天照舊燒香拜佛,給程亦霆念書。
她最愛給他念宋詞,奇怪的是,那些悲鬱傷感的字句,念出來,倒也不那麼讓她傷心。
她不怕日複一日地等他。
她怕的,是他不要她了。
一個風和日麗的午後,鬱小樓捧著吳燕給她的那本《宋詞小劄》,翻到扉頁,輕輕念出程亦霆寫下的那句詩。
“小樓昨夜又東風。”
好美,好淒涼。鬱小樓心想,落在程亦霆手上的目光,忽然亮了起來。
他的手指動了一下!
“醫生!”鬱小樓從椅子上跳起來,書掉落在地。
她哭著跑出病房找醫生。
病床上,緩緩睜開的一雙眼睛,轉向了她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