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一早上,天還沒有亮,一個披著白色皮披風的年輕少婦,便領著一個渾身上下被裘衣裹得圓滾滾的四五歲大的男童來到了一座墓碑前。
少婦盤著圓髻,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樣貌也略顯稚嫩,一雙黑漆漆的眸子嵌在滿月般的臉上,分外的引人注目。
山裏的氣溫比城裏要冷上不少,雖然兩人穿得都不少,可還是被凍得不輕,鼻尖耳尖全都被凍得通紅,被初升的朝霞一照,就仿佛透明的一般。
祭掃完後,少婦似乎還想再留一會兒,那個球兒一樣的男童卻早已受不住了,輕輕抻了抻少婦的披風,可憐兮兮的說道:“娘親,這裏好冷,咱們是不是可以回去了。黃叔說要等我放今年第一掛炮仗呢。”
少婦斜了他一眼:“你昨晚守夜的時候不就放了?過了子時,就已經是新年了。”
“那怎麼行,子時是子時,天亮以後卻是不一樣的,再說了,咱們不回去,這大年初一早上的餃子誰也不敢先吃,您總不能讓大家都餓著肚子吧。”
“我看呀,你既不是想放炮仗,更不是想吃餃子,你是想讓黃叔帶著你去廟裏玩兒吧。”少婦一語點破男童的小心思。
發現被看穿了,男童嬉皮笑臉的摟住少婦的胳膊,撒嬌似的搖晃道:“反正都一樣,聽說今天靈霧寺很熱鬧呢,黃叔一早就答應我,等我去先生那裏拜了年,就帶我去瞧熱鬧呢。”
“先生那裏你倒是該去拜年,這一年多來,他可沒有少教導你,而且,今年就他一人,也的確太寂寞了些,要是他願意,你不如請他一起出去逛逛。”
“好嘞!”男童清脆的應道,“我保證讓先生跟我一起出門散心,不讓他老一個人想姐姐了。”
“姐姐?”瞪了他一眼,少婦哼道,“你要當他麵這麼說,他怕是非但不會同你一起出門,還會把你打出來。”
“嘻嘻,嘻嘻,我就是私下叫叫,私下叫叫。”男童吐了吐舌頭,調皮的說道。
“行了,快過來給你祖母磕個頭,咱們這就回去了!”
“是的,娘親!”男童立即收回了臉上的嬉笑,向前跨了一步,然後規規矩矩的跪在了墓碑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個響頭,這才站了起來。
而這個時候,撫著墓碑,少婦低低的歎道:“這是瞳兒,已經過繼在我們的名下,不過去年他才剛來,我便沒帶他來看你,如今,你們祖孫也算是見了麵,日後,他年年都會來的。”
聽到少婦的話,瞳兒也一本正經的說道:“祖母,瞳兒以後會好好照顧娘的,您就放心好了。”
母子二人祭掃完畢,便沿著小路下了山,剛剛拐到大路上,瞳兒就興奮地跑了過去,來到一輛停靠在路邊的小汽車旁邊,對站在門外的年輕人喊道:“黃叔,咱們快回家吧,我都快餓死了。”
黃蒼寵溺的撫了撫瞳兒的頭頂,然後看向少婦:“夫人,山裏冷,您快上車吧。”
夏秋點點頭,帶著瞳兒坐到了汽車的後座上,黃蒼也立即進了駕駛室,很快發動起了車子,小汽車又快又穩的往臨城城裏駛去。
大年初一的餃子昨天晚上就包好了,是菁菁小姐同夏秋一起包的,這已經是是她第二年來樂善堂度過大年夜了。不過,早上的時候她便回去了,畢竟大年初一曹家還要大祭,也不能缺席早上的家宴。
餃子下鍋,瞳兒的鞭炮也響了起來,整個五奎路上的鞭炮聲更是此起彼伏,同前年又是地震又是暴雨比起來,去年一年臨城已經太平太多了,街坊鄰居們自然也都希望來年越來越好。
伴隨著震耳欲聾的鞭炮聲,瞳兒用最快速度吃完了餃子,便帶上給青澤先生的禮物,同黃蒼一起興高采烈的去拜年了。
隻是看到瞳兒興致勃勃的樣子,夏秋想到的卻是青澤先生同落顏的事,隻覺得有些頭痛,實在是不知道他們還要別扭到什麼時候。
明明這兩年,尤其是落顏重傷痊愈後,已經有了些長大的跡象,可青澤先生竟然遲遲不肯鬆口,故而這丫頭一氣之下,跟著學校裏的學姐學長北上,說是還要參加什麼軍隊,誰都攔不住。
現在她隻希望他能早點想通,把那丫頭勸回來,別再鬧別扭了,大家在一起紅紅火火的過日子,不好嗎?
瞳兒和黃蒼出門的時候已經不早了,若是再拜訪青澤先生,再去靈霧寺逛逛,午飯肯定回不來,最早也要半下午了,所以他們一離開,夏秋就開始著手準備大年初一的晚飯。
原本喧鬧的樂善堂,一下子就剩了她同老武兩個,竟然變得少有的安靜,不過顯然,老武的心思似乎也不在家裏了,撲棱著翅膀滿屋子的飛,還時不時的繞著夏秋轉一圈,一直喊著“老和尚老和尚”,無奈之下,夏秋隻得打開窗子,放他去找瞳兒他們,反正它經常出去滿臨城的轉,也不怕它找不到回來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