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後,我踏上了離開K城的飛機。臨出發前,我寄給蘇璟兩樣東西。
一個是離婚協議,一個是引產證明。
我用這極端的方式告訴他,我們之間再也沒有可能了。不打擾,將是最好的寵愛。
事實上,我終究沒能忍心割舍掉自己懷中的這個小生命。
她已經六個月了,胎動很規律。我幸福地感受著孕育她的全過程,而這個過程,與她的父親是誰根本沒有關係。
顧冷峰的代理律師來找過我,說他在臨終前立了遺囑,將自己名下的所有資產都留給我了。
我哭笑不得。
這些錢,倒是能買斷我這些年被他打慘了的醫藥費,卻買斷不了我對婚姻的陰影和喪失愛的能力。
其實蘇璟從一開始就弄錯了,他以為SM這樣的玩法可以讓我重新對他刻骨銘心,而事實上,我早就是個連我愛你都不敢說出口的膽小鬼。
我渴盼有個人能讓我像小貓小狗一樣依偎著,但內心深處對背叛的厭惡和決絕,比人類要激烈得多。
我把顧冷峰留給我的錢清算了一下,留了一小筆足夠我和女兒的開銷。剩下的,我以匿名的身份捐贈給了陶琳琳的父母。
我知道他們都是老實的工薪階層,家裏還有個要念高中的妹妹。我以陌生人的口吻告誡那個小妹妹,不要念藝校,不要念藝校,不要念藝校!重要的事,說三遍。
貧窮而美貌的女孩,總是這個社會上最容易被刀俎來魚肉的對象。如果我當年可以好好讀書,說不定去當個律師,醫生,甚至會計,文員,都好......
我在一個沿海的小城市裏安了家,買了一幢小小的房子,安心等待我的女兒出生。
在這個沒有雪的城市了,我突然懷念起了年初時再遇蘇璟的場景。我以為他給我的生命裏重新帶來了火,後來可惜了,這火把我也燒的體無完膚。
後來我從新聞裏看到,他把K城的事業都處理了,可能是回歐洲了?也可能是滿世界找我吧。
我偶爾想念他,但也不會特別想念。
女兒是大年初一出生的,我叫她念琪。小名想君。
她長得粉撲撲的,眼睛像我,鼻子像蘇璟。哭起來特別大聲,剛生出來第一天就拉了三次便便。
醫生護士們都說,這孩子一點都不嬌氣,特別好養。
我非常開心。因為女兒的平安降生意味著,我在這個世界上,又有親人了。
再再後來,我去了當地一家幼兒園應聘舞蹈老師。生活裏從此充滿了熱鬧的正能量,比起孩子們清澈的眼神。我都快忘了我曾經曆了人生中怎樣的一番權謀鬥角。那會兒我太累了,如今我太舒適了。
隻有當女兒一天天大了,問起我,她的爸爸是誰的時候。我才頗有遺憾。
因為蘇璟這麼帥,小家夥本來可以非常開心能有這樣的爸爸帶出去炫耀的。
如果,不是那天女兒突然被隔壁的摩托車剮蹭,額頭破了,失血過多。我可能永遠也不知道——那個二話不說就幫我抱起女兒往醫院跑的西餐廳老板,會義無反顧地為她輸了400cc的血。
等我處理完焦頭爛額的一切,終於迎上那個人的視線時。才明白,有些事過不去,隻是因為還沒到時間。
“流年,我找了你好久。一直不敢出來相認,就住在你隔壁默默看著。”他說。
我盯著他,盯得有點遺憾。我說蘇老板,你胖了。
“開餐館的麼,總歸有點控製不住。”他笑起來的時候,有鹹鹹的海風飄過。
我也不知怎麼了,淚眼開始摩挲。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