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錦華再度和信王府守門的下人四目相對,下人這次沒給江錦華出言懟他的機會,直接行禮道:“給譽王妃娘娘請安,我家王爺已在府中恭候多時了。”
江錦華頗有些“孺子可教”的心理:“信王爺知道我要來?”
“那可不是,我家王爺說近日譽王妃娘娘必定會來。”
靳南軒倒是挺能算計人心,知道她聽說了顧雲依沒死的消息就一定會前來找他清算,故而提前就給下人打了招呼。不過也可見他對顧雲依的看重,起碼前段時間還對他們置之不理呢,如今倒是連素日裏的借口都省了,直接就請進去了。
江錦華也不客氣,隻身就踏進了信王府。
信王府滿是蕭索淒冷的氣息,眾多下人皆如履薄冰,小心翼翼戰戰兢兢,說句嚴重的就像是連口大氣也不敢出。江錦華隻看下人的狀態,便知靳南軒近日心情如何大起大落了。
果然,剛走近廳堂就聽到靳南軒暴怒的聲音:“本王養你們何用?區區皇城,你們搜尋了這麼久都沒查找到信王妃就罷了,竟連一個形跡可疑之人都沒找到嗎?”下人不知又說了什麼,靳南軒爆了粗口,“本王不想聽爾等借口,無能就是無能!本王再給你們最後一次機會,若是明日此時再找不到信王妃,你們便不必活著了!”
“……”
竟還扯上了人命。
這信王府中的下人,近日過的還真是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生活,難怪個個戰戰兢兢。
在江錦華的印象中,靳南軒始終都是安靜沉默的,是那副無欲無求與世無爭的模樣,像是附著一層薄薄的看不到的冰殼,乍看覺得溫潤如玉,實則總是帶著那份拒人於千裏之外的淡漠疏離。
他似乎從來不曾如此失態。
最嚴重的也不過是當日傳來了顧雲依墜落懸崖生死不明之時,他那副可使天地日月泣血落淚的悲慟傷情模樣。
他何曾如此歇斯底裏?
江錦華陡然想到似乎在前不久她和靳南疆返回皇城時,靳南軒便已明裏暗中越發疏遠他們,偶爾得見,他也總是那副仇大哭深的模樣,眸色中不如先前般的澈淨明通,沾染上了陰暗嗜血、對權謀的向往之意。
她當時以為自己看錯了。
現在想來……
他應該在那時之前就已變了一種心境。
江錦華到底是推門而入,她掃視一圈跪地澀澀發抖求饒的下人,淡淡道:“信王爺,我有話,不知可否能單獨與信王爺商討?”
靳南軒怒氣未消,聽了這話遲疑一瞬便不耐煩的揮了揮手,不掩眸色中的暗紅暴戾:“都滾出去,找不到信王妃的下落提頭來見。”
說完他看向江錦華,眸中的暴戾恣睢卻又突然轉化成某種脆弱的不堪一擊的情緒:“你……你也聽說了顧雲依還活著的消息是嗎?本王府中下人親眼所見,她也記得和本王發生過的事,所以她一定是顧雲依,沒錯吧?”
江錦華有些不適應他陡然間的情緒轉換,輕咳了聲,又想到方才路上遇到的壞事,思忖著道:“長公主應該的確還存活世間,但是……”
“可是本王找不到她。”靳南軒怔愣著打斷了江錦華的話,茫然無措的重複著說,“本王找不到她啊,本王不眠不休的派人找了她這麼久,可是卻連她的一點下落都沒找到,她是不是還怨恨本王,所以不想見本王啊?”
這時的他,不比方才偏執嗜血的信王,倒像是一個吃不到糖果而傷心落淚的小孩子。
江錦華望著他的眼睛,覺得自己好像聽到了他哭的聲音,但是並沒有。
她輕聲道:“信王爺不必著急,既然她如今所求的是一張和離書,現在也沒把和離書拿到手,就一定還會再來,何況她西涼長公主,武功謀略皆是上乘,若是想藏想躲不讓人發覺,自是有諸多辦法,信王爺一時半會找不到她也不足為奇。起碼,她沒死,這是可以確定的消息。”
江錦華想了想,又道:“但是我還是希望信王爺搞搞清楚。她沒死是真的,如今想和王爺和離也是真的,所以,若是她真的再度出麵的話,我希望王爺你可以不要逼迫她,給她選擇留下或離開的機會。”
讓她走?
靳南軒立刻道,“不可能!本王找了她這麼久,豈能答應她和離?”
“可長公主卻不想和信王你耗下去,所以她才避而不見。信王,你應當明白這點。”
江錦華的話太過直接狠毒,靳南軒聽後,隻覺像是陡然間被抽離了所有底氣和力氣,癱軟在身後太師椅上,江錦華望著他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唏噓不已,又看他雙眼眼底的黑眼圈幾乎可以媲美熊貓,覺得諸多情緒一同湧上了心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