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的淚水砸在了蘇沐陽的手背上,而這份溫度似乎也傳遞給了這具身體內沉睡的靈魂一樣,蘇沐陽的眼皮動了動,最終,她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做了一個十分漫長的夢,夢中有她一直求而不得的沈浩行,還有陽光與淚水的味道,最終他們都被一陣風帶走,像是過了千千萬萬年一樣,蘇沐陽孤獨地站在原地,等著一個不可能找到的人。
而後呢?
她感覺世界下了一場雨,一場溫暖的雨,像是萌發了萬物的春雨一般,它喚醒了蘇沐陽冰封的靈魂,也溫暖了她在這漫長的孤寂中早已冷下來的心。
蘇沐陽抬頭,順著這場溫熱的雨,在頭頂的天空中看見了一束光——她下意識地追逐而去,最終睜開了眼睛,看見了淚流滿麵的楊-希歐多爾。
“楊?”蘇沐陽這樣問到。“是你麼?”
“是我、是我。”楊-希歐多爾也握住了他最愛的女人的手,緊緊地好似不會在放開。“我來接你了,我們回家,好不好?”
蘇沐陽隻是稍作遲疑了片刻,隨後她便點了點頭。
最終,醫院這件ICU病房包間內,隻剩下空蕩蕩的枕頭在空中搖曳,而潔白的床鋪上早已人去樓空——每個人都會在命運的岔路口選擇屬於自己的溫暖,可是這種溫暖或許隻是片刻的假象,但對於某些已經絕望的人來說,片刻的溫暖也是值得追求的,就算她最終還是要麵臨背叛與刀刃相向。
但,蘇沐陽不想在這種時候拒絕這道將自己喚醒的光。
而沈天呢?
他在這片屬於約旦的沙漠之中,做了一個混亂的夢:
夢裏是一貫的腥風血雨,還有隊友的離別與各為利使的分道揚鑣,沈天什麼都阻止不了,因為在絕境之中,想要逆轉這些需要時間與技巧。
在有些時候、或許就是這個時候,假意迎合也是一種以退為進。
但沈天卻感覺一切都變得很奇怪,當他帶著郝帥……當他被上峰調來摩加迪沙的時候,一切就開始向不可控的方向發展,一步、一步地沉淪下去。
時至如今,他孤身一人躺在這冰冷的醫療艙內,傷痕累累且舉目無援。
恍惚中,他好似有看見了肯-安德魯的最後時刻——那個擁有三個人格的綠眼睛愛爾蘭人正在看著他,他祈求生存,但沈天隻能選擇讓他離去。
這一切都是值得的麼?
在漆黑的無人之境,人最容易去反思自己當年的選擇,縱然這毫無意義,但那些選擇所造成的結果卻在影響著每個人的前路。
最終,沈天隻聽見一個聲音:源自於肯-安德魯那沙啞的詛咒,‘沈天,是我贏了。’
而沈天是怎麼回答的來著?
哦……
他說,‘我不在乎輸贏,我隻在乎結果。’
這真是一個怪誕的夢,一切都像是約瑟夫-朗基努斯所歌唱的那樣,怪誕而又離奇:隨著探索的深入,沈天隻是覺得一切都越發光怪陸離。
似乎他越努力卻越茫然,總覺得身邊所發生的一切陌生又詭異,他似乎抓到了一把可以握住的流沙,腦子和手的觸感卻在互相敵對。
當腦子說:不,你抓不住流沙。手卻站出來反對,手說:不,我抓住了它。
到底……是抓住了,還是沒有抓住呢?
沈天猛地驚醒了,而他麵前的一切還是沉睡前的模樣,冰冷的醫療艙,疲憊卻比之前要好上太多的身軀,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沈天,他該啟程了。
現在是幾點?
已經晚上了麼?
沈天摩挲著從醫療艙內出來,粘稠的維生液體掛在他身軀之上像是什麼怪物的嘔吐物,但很快的,這些粘稠就被沈天的肌膚吸收殆盡了。
沈天不清楚自己到底是怎麼做到吸收如此之快的,但是他必須離開這裏——離開這裏,去找到郝帥與陳默,還有天才。
天才……這一切的推動者,要是沒有天才的配合,緘默不可能這麼快將自己逼到這個地步。
沈天這樣想著,走向了來時的直梯:而直梯內有著一套嶄新的衣服,看起來像是什麼製服,身無寸縷的沈天沒有選擇,他隻能將這套衣服穿在了身上——尺寸剛好,甚至連胯下都是。
這時,緘默再度出現了,仍是以投影的狀態,仍是那套眼熟的著裝,仍是那副自信滿滿的笑容。
“真的不考慮過來麼。”他問道。“隻有你了。”
“隻有我,蘇……”
瞬間,沈天閉上了嘴巴,他意識到了這件事似乎有了其他的變化:蘇沐陽……楊-希歐多爾。
哈。
沈天自嘲地笑了一聲,他對著緘默搖了搖頭,同時走出了直梯,並在腦內莉莉絲的幫助下準備離開這裏。
至於炸掉這裏?
這裏沒有任何炸掉的必要,陳默的病毒起了作用,如果緘默不想要自己的通信癱瘓,他自己會過來炸掉這個基地的。
“你會來的。”
“有時候別說的那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