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醒來時,搖光星君說,他已經睡了九萬年了。
九萬年,他首先腦海裏浮現的,並非什麼天地浩劫,星石隕落,而是一個丫頭精致玲瓏的小臉蛋。
他不在的這些年,不知顏玉可有替他照顧好小丫頭。回想起他離開時,小丫頭抱著他痛哭央他帶自己一起走時,那副滿是淚水鼻涕的模樣差些便讓他動容了,但他清楚,小丫頭隻有三百歲的仙壽,不能陪著自己去死。
“當年連天帝都以為你已經隕落了,不想,定仙柱擇選新任尊神,倒是將你給送了回來。怎麼,這一回來就往下界跑,虧得顏玉還沒老眼昏花,認出了你,不然那黑白無常非將你給綁了。”
子梨上神是九曜宮的常客,準確來說,九重天上每個尊神的府邸都被他給踏遍了。
他惦記著這小子的師父曾同他悟過禪機,便容他在九曜宮中瀟灑,時日一長,一來二往,他與子梨便熟了起來,偶爾與他一起下下棋,吃吃茶倒也能打發時間。天宮不流行串門子,他往日見到的那幾張臉皆是各星宮的星君,所談及之事,無非是哪個星宮受了震動,哪顆星辰挪位了等雲雲,也隻有子梨上神才會認真的與他談八卦。
縱然他對八卦不感興趣,對哪個宮的宮女生的精致漂亮也不感興趣,但至少能和自己暢所欲言。故而,久而久之他也不再和這位後輩打官腔,不過,該嚴肅的時候還得嚴肅,譬如,他欺負染染的時候。
他還記得這小子初見染染的時候差些將染染的臉皮給扯壞了,若非是礙著他的身份,子梨那廂,還能再過分些。
後來他發現子梨有點覬覦他的染染,索性每次在子梨過來品茶論道的時候,都盯緊了子梨的動靜,一見異常,馬上過去給染染做主。
染染膩著他,他與子梨下棋的時候,染染便趴在他的手邊,假裝能看懂,實則滿腦子糊塗漿。他看破,卻不說破,他覺得這樣的染染,還挺是合自己眼緣的。
直至九萬年前他要去應劫,為了給染染找一個合適的墊背,他不惜去坑害冥界的那位閻君,顏玉和他有上萬年的交情,他們曾一同論過道,他這個活了幾十萬年的老神仙第一眼便瞧中了那個凡人成仙的冥界司命。不出他所料,那個青年後來一路升官發財,彼時已經做到了閻君的位置。
將染染托付給他,很是合適。天界不敢為難冥界,更不敢為難閻君。
聽說,他不在的時候,子梨與顏玉很是照顧染染,還聽說,他的染染已經是九泉衙門的鬼君,他一直認為自己的眼光不錯,染染必然是塊璞玉。看在染染的份上,他決定對子梨上神態度好些。
“本尊,是去見她。”
不出他所料,子梨上神又得了個八卦,不過有件事他還是可以確定的,若子梨敢在外麵胡說,他不介意多放幾個天雷劈了他。
子梨上神處事圓滑,能在諸天神君之中遊刃有餘,也不是什麼一根筋。其實他早便看出了帝曄的意圖,但帝曄這個老神仙是塊冰山,冷不防便會凍死他,他還是試探一番再決議自己醞釀已久的話要不要說,現在看來,他倒是可以安心的開口了。
“她啊,這些時日不在冥界,奉命去妖族給妖君賀喜去了,你肯定瞧不見她。”
他破天荒的怔了怔,又破天荒的追問道:“何時能回來?”
子梨上神搖著那把礙眼的扇子道:“你們九萬年沒見了,她自從你走後脾性大變,可凶悍了,整個三界都知道她的威名,九泉衙門的鬼君,不好得罪。閻君求她辦事都要好言好語的哄著,試問歸期,她什麼時候玩好了,什麼時候就會自己回來了。”
他的白染,變成如今這樣,實屬是他的過錯,但他卻覺這樣也好,至少沒有他在,她會好好保護自己。
子梨上神啪的一下收回折扇,斟酌道:“其實呢,顏玉都和我說了,你為了小白染做了這麼多,還不要她知道,也確實為難顏玉,你走後她四處派人去找你,拿著你的畫像恨不得翻遍整個三界。帝曄,你這樣誆人家,不太好……”
他一個冷眼掃過,凍得子梨上神手上發抖。良久,子梨上神才咳了聲,道:“難便難在,當初你隱瞞了人家自己的身份,假如你早些讓她知道你的用意,讓她曉得你就是她師父的話,現在你去見她,她必然十分歡喜。隻是……你可是帝曄,當年碎了她渾身骨頭,她說不準做夢都想咬死你,你這樣出現,委實不好。”
他斟酌了一番,道:“那怎樣才好?”
子梨上神掂著扇子敲在掌心,“嘖嘖,這個難辦,你當年可給了她不少苦頭吃,讓她瞧見你又不恨你,除非,你不是帝曄。”
不是帝曄……他自詡是個聰慧的上古神仙,這個淺顯的道理還是明白的。“那本尊,就換個名字。”
“……”
事實證明,子梨這個神仙,還是有些用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