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卷字軸(1 / 2)

“披繡闥,俯雕甍。山原曠其盈視,川澤紆其駭矚。”天下間當得起如此評價的景勝,唯有洪州的滕王閣一處而已。坐山望水,攬月勾星,登高一望,四野曠達,這樣的滕王閣也無怪乎引來前人賢士驚歎,留下無數墨寶。

幾次建成遭毀,又是幾次毀而又建,如今的滕王閣乃是三十餘年前的洪州太守範坦所建。眼前是大江之雄,背後是西山之秀,坐落在懸崖上的滕王閣前,有數不清的鷗鷺在天上水麵嬉遊,正是“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美景。

時值中元佳節,站在閣頂一層憑欄遠眺,當真不負先賢所言。若是武功高絕,沿著牆壁翻到閣頂,想必還會更添一層感受吧?

隻是,今日這樣的美景,尋常人等卻難以駐足觀看。數天之前,滕王閣已是被一群武林人士包了下來,作為宴會之用。至於是誰,又是什麼宴會,那便一概不知了。

今日傍晚,陸續有客登上滕王閣,雖是手中兵器或長或短,不盡相同,但衣著卻盡是一件打了許多補丁的錦繡長袍,一眼看去,實在不倫不類。隻是看著這些人手中寒光泠泠,尋常百姓哪還有靠近打趣的道理?不如去照料那剛栽下的稻子吧。

且說這一幹人上了滕王閣,各尋故舊,談笑飲食,到了入夜,也已是酒足飯飽了。大夥卻像是商量好了,不約而同地停下交談,在中央留出了一片空地,兩個老者便從旁處轉了出來。

這兩個老頭都是六七十歲,頷下俱是一綹長須,隻不過一人白白胖胖,五短身材,慈眉善目,乃是丐幫中的簡長老;另一人身形卻是十分高大,方麵闊耳,頗有威嚴,乃是丐幫中的陳長老。

當下簡長老張口笑著道:“諸位兄弟,今日是我丐幫淨衣派一年一度的大會。能再見到幾位老兄弟還在此,又添了許多小輩的麵孔,也算是圓了每年的一個念想。那我們也不必等什麼了——”

這時,人群中忽有人喊:“長老,老幫主今年還是不來麼?”

陳長老道:“不錯,老幫主身有要事,人在北方,今年來不成了。”說到此處,心裏不由地再次暗自思忖,自己等人加入丐幫,卻鬧得丐幫分為了淨衣、汙衣兩派,究竟是對也不對?

眾人一聽幫主未到,竊竊私語之聲便響了起來。陳長老當即高聲道:“各位兄弟,我等淨衣派因何而起,又所為何事?大家還記得麼?

“當年朝廷暗弱,一味求和,竟舍了大好的半壁江山給了金狗,南渡偏安。我等便是不願留在北方做那任人打罵的奴才,才跟隨丐幫好漢來了江南。

“我等感念丐幫恩德,又兼來此人生地不熟,遂也加入了丐幫,又是幫主他老人家通情達理,讓我等這些不願行乞的兄弟不必遵守丐幫的一些個規矩,才有了今日的淨衣派一係。

“幫主如今不能來此,我等正應該快些商量計議要事,早些北上幫他老人家才是,你們又在此吵嚷些什麼?”

眾人這才應是。簡長老說道:“彭生,你便先來和大家夥兒說一說你碰上的那樁怪事吧。”

一個男子便同身旁幾人走出來,先是遞給簡長老一卷字軸,又向眾人作了一個團揖,道:“諸位,兄弟我前些時日,與幾位朋友從臨安辦事返回,正巧碰上一個沒麵皮的家夥劫道。我們幾人左右沒有事情要忙,便尾隨截住了這個獨腳大盜。

“這個盜匪手中拳掌雖說是稀鬆平常,論起腳下的逃命功夫,卻是一等一的高手——我們七八個人圍著與他鬥得沒幾個回合,一個不慎,竟已經讓他逃了出去。不過我一個朋友在他臨走之時,也向他打了幾枚錢鏢。

“此人聽聲辨位,腳下不停,幾個翻滾便躲了開去。卻不防他臨走之時,一個字軸從他身上褡褳處掉了出來。到了這時,這賊子已經再顧不得此物,隻得一步三顧,加速離開,我們便搶上前去,撿到了這個便宜了。”

簡長老手持字軸,打開看去,原來是一首七絕——“萬金家信隔秋冬,欲往誰能化鳥工?遷客何為未憂死,直緣君有古人風”。細細品味過來,不由叫道:“好詩,好詩!”

陳長老接過字軸,亦是讚道:“清新典雅,孤高俊逸,端的是不錯。”再一看落款,不由目光一凝,問道:“鄭北山?可有人知這是誰?”

眾人靜了一靜,有一弟子道:“長老,那正在剛剛被貶往柳州的的鄭剛中鄭大人不是便號‘北山先生’麼?這詩作可會是他所寫?”

陳長老聞言,捋須道:“北山先生?鄭大人可真正是為國為民的好官呐!隻是天妒英才,錯生了一副瘦弱的身子。自他當年赴任蜀中起,便是小病連連,大病不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