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哲的背景一直很神秘,在農校的時候大家隻知道他有一個舅爺爺是省裏的大官,但具體是幹什麼的卻不得而知,不過從校領導對崔哲那些比較囂張跋扈的事睜一隻閉一隻眼的態度來看,同學們都知道他很不簡單。
所以當薑雨薇平靜的問出來的時候,我搖了搖頭,擺出一副洗耳恭聽的樣子。
“崔哲所謂的舅爺爺,是原來的省供銷社主任,現在是省林業廳廳長。”薑雨薇輕笑了一聲,然後扔出了一個重磅炸彈。
在計劃經濟年代,供銷社無疑是一個所有人都眼紅的單位,顧名思意就是“專門供應、銷售的合作社”,簡單來說就是政府推動集資成立的“超級連鎖店”,日常的吃穿用、買賣東西都得跟它打交道,而且屬於壟斷經營,在當時的社會地位極高。
我清楚的記得,小時候鄰居家的哥哥雖然隻是鄉供銷社的一個普通職工,但走在路上就是鄉長見了都得禮讓三分,可想而知當時崔哲的舅爺爺在位時是多麼的風光。
不過現在供銷社雖然已經因為市場開放而走下坡路,但就憑崔哲他舅爺爺當年積攢下的人脈,現在仍然是不可小覷,何況是處於林業廳這樣的實權單位,掌管著一個省的林業發展資金和政策,絕對少不了人巴結。
然而很明顯的,在薑雨薇這番話所表達的含義裏,這些都不是重點。
“你說的,‘所謂’的舅爺爺,是什麼意思?”我皺了皺眉問道。
“崔哲是因為超生被送到鄉下親戚家的,他上麵還有一個姐姐,我這麼說,你明白了吧。”
薑雨薇的語氣很平靜,但卻讓不禁我倒吸了一口涼氣。
在國家強調計劃生育的大環境下,這種事情其實是很常見的,尤其是對於有公職的人來說,由於舍不得孩子,又怕被處分丟掉工作毀了前途,所以通常都會把孩子生下來交給別人撫養,薑雨薇這麼一說我就聽明白了,崔哲實際上就是那位省城大佬的親外孫,不過這樣一來,為何畢業分配的時候,一向有口皆碑的教導主任會來做這個說客,又為何為了安撫我平白多了一個副科的職位,這些之前困擾我的問題都有了一個合理的解釋。
可以想象,為了彌補對崔哲的愧疚,對他的要求,不管過分不過分,也不管合理不合理,這個家庭大概都是有求必應的吧。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我神色複雜的望著薑雨薇,自從黃子浩離開之後,她就變得很平靜,在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一種睿智和城府,與之前的俏皮和單純簡直天壤之別。
老實說,我不喜歡這樣的薑雨薇。
“誰知道呢。”
薑雨薇歎息了一聲,眼神有那麼一刹那的恍惚,然後看了看我,語氣中就多了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惆悵:“也許隻是突然覺得這樣很累,又或許隻是不想讓你再繼續誤解下去,我跟崔哲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種關係,相反有的時候我也是迫不得已,不過我現在跟你說這些,似乎也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算了,我吃飽了,我們回去吧。”
薑雨薇說完就徑直站起了身,我張了張嘴,一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隻好去結了賬,然後就跟著她走出了湖仙居。
在回縣政府大院的路上,薑雨薇一直沉默不語,直到把她送到大門口,她才平靜了看了我一眼,然後道:“武常思,你以後會跟我經常聯係的,對嗎?”
我不知道薑雨薇為什麼要這樣問,但還是點了點頭。
薑雨薇衝我嫣然一笑,然後就走進了縣政府,隻不過看著她纖細的背影,我卻感覺到她仿佛在承受一種莫名的沉重和無奈。
在回坎杖子的路上,我就一直心不在焉,薑雨薇在這一頓飯時前後性情的變化,很明顯是因為受黃子浩提了崔哲的影響,但讓我不明白的是,薑雨薇為什麼要告訴我崔哲的真實背景,還有,她在湖仙居所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什麼意思。
如果我沒有猜錯,薑雨薇是怕我誤會,所以急於解釋她和崔哲的關係,但是為什麼她要跟我解釋這些,我卻不敢往我猜到的哪方麵想,這其中的原因很多,當然最主要的是,我發現我已經看不透薑雨薇,或者說,由始至終我就沒有懂過。
細細想來,其實我和崔哲的矛盾也是因為薑雨薇。
那還是大一剛開學的時候,學校組織運動會,因為從小幹農活體質好的原因,我就報了三千米長跑這一項,那次運動會薑雨薇也有項目,而且恰好排在了我前麵,所以她就把換運動服脫下來的外衣暫時讓我先保管,我也就沒有多想,哪成想過不多一會崔哲就出現在了我的麵前,讓我把薑雨薇的衣服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