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城的徘徊
當第一縷末夏的陽光照向我並不存在的瞳孔時,我感到了一絲的悲傷。
我慢慢從床上做起來,用力地拍打了一下一旁的櫃子。
“7點50分 周二”老套的電子報時聲傳來。
在這一瞬間,我的心靈得到了極大的慰藉。雖然還可以睡上極少的五分鍾,但對於一個睡神來說已經是巨大的恩惠了。
但睡覺與活著,對我來說都是一座無邊的城。
“既然時間還是很充裕,那就再睡一會……”我正欲躺下回到涼席的懷抱,但此刻正下垂的左手被一個黏糊糊的東西卷住了。還伴隨著一些不明液體……我頃刻間毫無睡意。
大白天還讓不讓人睡覺了真是……我揮揮左手,示意我不打算睡了。終於,那個黏乎乎的東西鬆開了我的左手。
我小心翼翼的下了床,憑著超熟練的記憶毫無磕碰的走到了洗手間。打開水龍頭,清澈的泉水拂過我的臉頰,清醒著我,也朦朧著我。恍惚如夢,但這一幕似曾相識。隻不過夢境中像是還有一雙手給著我清涼一樣。
容不得多想,腿上隨即就被尖銳的東西勾住向一邊拽去。沒辦法,隻好就順著這一股力道走去了。直到停下來,我習慣的把手往前一試探,便觸及到了這個盒子。我把手伸進去,拿出其中的一根曲別針扔到地下,隨即用手試探了剩餘的數目——似乎,還有兩個。
“終於嗎?……”我不知該說是激動還是彷徨。這一天的來臨,我已經等了快要四年。雖然我看不到,但地下一千四百五十九個曲別針或許可以為我作證,這一套動作,我自然也是也進行了一千四百五十九次。
我慢慢蹲下來,摸索到在地下的狗鏈子,便緊緊地握在手裏。
“今天,就再一次成為我的眼睛吧。”
打開門的開關,繩子上便瞬間帶給了我巨大的拉力。我一個踉蹌,強行穩下來使自己沒摔倒,便勉強跟隨了上去。
盛夏的陽光灼熱的耀眼,我戴上墨鏡,一旁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
“小黎啊,又去幹活兒啊?這大熱天兒的,快休息天吧!”滿是一口親切的東北話。雖然很熟悉,但理解這句話的意思卻是耗費了我不計其數的腦細胞。新誕生的十成腦細胞,光是每天的這一句東北話就便要陣亡三成。的確,在上海,一句東北話理解起來的費勁程度是無法言喻的。
“哎,阿姨,我不幹活,就得喝西北風了啊!?還有這雙眼得顧著呢!”說著,憑感覺我指了指前麵帶路的拉布拉多。
“小卡基還真是不嫌熱兒啊,路上小心啊。”
“嘿,阿姨啊,你到底在是根卡基說還是跟我說?”
“嗨呀,阿姨這叫兩麵兒兼顧啊!”
三成腦細胞,再一次葬身於此。
臨海的城市,永遠都是那麼的潮濕。
不僅僅是海風,更是一種人心,一種人情,永遠都是那麼愜意,那麼放鬆。說來也確是心境上的一種空靈。
我不曾見過這裏的每一個人,但他們也都沒有失去對我的關懷與幫助。自然,我誰也不曾見過。即使我曾見過兩個人。但其中的一個早在四年前就死在了一棵樹下,而另一個,無從知曉。或許,我還見過第三個人。但隻是夢裏。我也時常疑惑夢中的她是怎樣走進到我的幻覺裏。因為我不曾看過她的臉。她,顏楓羽,一個我在用生命等待的人。
黑城裏,我隻在尋找她一個人的身影。我有想過我的殘生用來做什麼。隻有兩個字,“等”,“尋”。
“等”我可以毫不費力的做完,憑借著一份工作,我還可以一直等候下去。但“尋”的開始,卻是一個賭。
而離這場賭戲的開始,已經不遠。
“唔……嗷~~ ”前麵的卡基停了下來,我也不覺意識到一千米的路途終究不是遙遠的。
現在我得以苟延殘喘,也算是全靠了這份工作。能從十七個人脫穎而出勝任工作,是連我自己也沒有想到的驚喜。 另外十六個人嘴上對我說著恭喜,但心裏卻是不服——誰會服氣輸給我這樣一個廢物,這樣一個瞎子?!我沒理會過他們。我何必在乎他們對我的憐憫?我,不需要。
令我們十七個人紛爭的是一個調音師的工作。負責組裝這個公司出產的所有樂器,並調音,驗證音準確與否。這工作隻需坐在一旁,等待著傳送帶慢慢把樂器組件傳過來便是。
的確,我雖我看不到零件,也看不到傳送帶,但生活在這個黑城裏快要七年,致使我的聽力增強、細致了許多。這也是我勝任的直接原因。看來,神並沒有讓我的命運更加悲慘——我也不敢想象,若是再加一點悲慘,會成為怎樣的一種苦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