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關係並沒有進步一點點,還保持在那個水平線上。我不希望我們的關係更近一點,我不想破壞她對他老公的愛,更不想讓她改變自己對這片大山的看法。我們繼續教育著孩子們,我在支教這條路上繼續向前走著,把自己有限的生命奉獻到無限的教育事業上。我發現當看到孩子們天真無邪的麵孔時,什麼煩惱就都沒有了。郭燕每天依舊開開心心的教學,放學,她循規蹈矩,沒有任何出隔的事。
在一個清涼的晚上,王建軍親自來請我到他家喝酒。
在別人看來,王建軍是一個好吃懶做的男人,他四肢健全頭腦清醒,沒理由不出去掙錢。但是我和王建軍接觸的這段時間裏,發現王建軍並不是如村子裏的人說的那樣健康。
他有嚴重的風濕病,特別是腰部,隻要是陰雨天,他的腰就會疼得扭轉不開,根本無法用力,男人的全部力量都來自於腰部,這是傳統的說法,沒有了腰,男人就不行了。翠英嫂子對自己男人的寬容和理解是莫大的,她明白自己的男人為什麼不出去掙錢。
晚飯很簡單,幾個清淡的菜,一碟醃鹹菜,還有幾十個鹹鴨蛋。酒還是那壺酒,不過這一次換成了缸。
“村子裏人不多。”王建軍說,“但是說閑話看熱鬧的人特別多。”
我不明白王建軍想說什麼,但是我能隱約的感覺到王建軍接下來要說的話可能沒什麼好事。
“關於你,還是關於我?”我問。
王建軍揉了揉腰,說:“關於我,也關於你。我那會腰摔傷的時候,村子裏的人都來看我,覺得這也沒什麼,不就是摔了一下嘛,沒死就成。男人能不出去幹活嗎,男人天天在家裏躺著算什麼事?自己老婆孩子難道都要靠別人養?不,我不喜歡那樣,我們老王家也沒出過那樣吃軟飯的男人。我會釀製酒,祖傳的手藝,味道還不錯,我會讓翠英拿到鄉裏去賣,一次也能換點錢,勉強夠孩子的學費。”
我說:“那也是自己勞動所得。”
王建軍說:“是,可是村子裏的部分人還是認為我沒出去賺錢,在我背後說的話很難聽。”
“嗯。”
王建軍和我碰了一次杯子,說:“齊老師,這杯酒感謝你為我家小勝利做的一切,我王建軍不是不知道好歹的人,但有句話,我也不知道該說不該說。”
“你說吧。”
“郭老師男人死了,也是不辛,帶著個孩子也不容易,我希望你們能成……我說話比較直啊,你別介意,但是村子裏人人把閑話的重心轉移到你身上了。你注意著點,要是能給個名分就給,要是不能給,那就不要淌那淌渾水,免得抓不到狐狸惹得一身騷。”
“我懂。”我瞬間明白王建軍請我喝酒的目的是什麼。
“你懂就好,那我就不多說了。”王建軍說,“你我都是同命中人,都被人說閑話,我是習慣了,但是你們城裏人可能看不慣我們山裏人說話做事,大家都沒壞心,都是好意,山裏人現在的觀念也改變了許多,不像以前那麼封建了。但還是……算了,喝酒!”
山村裏的人對待其他事物可以無所謂,但對待閑言碎語卻異常重視,很多時候山村人在這種事情上表現出來的重視不亞於對待生命。名聲對於山村人來說有時候比生命還要重要,他們不貧窮,他們隻是物質上的匱乏,他們在看待名聲這件事情上比什麼事情都要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