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她還是不願吃任何東西嗎?”身形頎長的男子站在回廊盡頭,一襲長袍如雪,昏黃的廊燈下,一張輪廓分明極英氣的臉沒有任何表情,唇角微微自然揚起,有種與生俱來的溫柔與寧靜,雙眼散發出來的銳利光芒,卻讓人隻看一眼便不寒而栗。
\t“回——回稟少公子,李姑娘她——她不肯吃飯,隻有送進去的水——水被喝了。”垂首恭立在朱漆木門前的侍衛,恭恭敬敬地回答,自始至終都不敢抬起頭與口中的城主對視,而隨著那句回答之後對方長久的沉默,侍衛的腿竟漸漸開始不聽使喚地微微顫抖,額上豆大的汗珠涔涔往外冒,果然——
\t“衛風——”白袍的公子緩緩地開了口,語調平平,卻帶著一種令人無法扭轉的冷酷,“肯喝水了,那就削掉半隻耳朵送進辛者庫吧——”
\t“是,公子!”一直靜靜站在他身後的貼身近侍衛風,微微頷首領命,不等那個侍衛驚恐萬分的求饒聲傳出梓桐苑,半隻染血的耳垂已隨著刀鋒斜斜飛出去,落進一旁的草叢中。
\t幾個在辛者庫中洗衣的老婦人聽到從南邊梓桐苑中傳來的半聲驚恐萬分的慘叫,紛紛抬起頭張望,一邊抬起又髒又肥大的衣袖擦擦額頭的汗水,一邊擔憂而不安地微微歎息——整整六天了,自從那個叫李瀟桐的女醫者來了這孟州城,少主的脾氣愈發地暴躁了,比過去的老城主有過之而無不及,僅僅因為那個女人不肯吃飯,便已經有兩人被殺,兩人被剜去鼻子送進了這辛者庫,真不知道這樣下去,因為那個女人,少主還會做出怎樣瘋狂的事情——
\t少公子的眼睛再也不看一眼那個疼得昏死過去被人拖走的侍衛,嫌惡地擦擦白袍上濺染的幾滴血跡,往回廊盡頭那扇朱漆木門走去,衛風遞給他一把傘,到離門口十幾米的地方便不再跟過去。
\t李瀟桐似乎想把自己偽裝成這間屋子裏的一株植物,無聲無息地坐在南邊窗下,靜靜地看著窗外被雨打得零落一地的梧桐葉,一張清麗絕倫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人的表情,連身上棉花白色的衣襟被雨水打濕了一半也不在意。
\t聽見門口傳來的腳步聲,她並不回頭,直到那腳步聲在她身後咫尺之近的地方停下來,一隻厚實的手掌輕輕拂過她肩頭,她才像一隻受了驚的小鹿一般從藤椅上跳了下來。
\t“誰?”當發現身後站著的竟然是那個將她從顏夕鎮擄回來的人時,李瀟桐皺了皺眉,慘白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如臨大敵地往一旁縮了縮,“夜遙少主,你來幹什麼?”
\t“看起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樣子,這麼緊張幹什麼?”指尖夾著半片殘缺的梧桐葉的吳夜遙站在她身後,看一眼回過頭來的那張被窗外飛進來的雨水打濕顯得有些狼狽的臉,嘴角譏誚地撇了撇,“真不明白你這樣的女人有哪一點好,既沒有傾國傾城的容貌,又沒有討人喜歡的性子,竟然會讓哥哥那樣的人隻見你一眼便非你不娶,嘖嘖!”
\t“黎兒呢?你把她怎樣了?”李瀟桐並不理會他譏諷的話語,微微穩了穩神,往牆角又退了退——這個性情陰鬱多變的孟州少公子,總讓她覺得危險。
\t“放心,你那個婢女比你懂事多了,沒吃什麼苦頭,和其它的夜奴一起,現在應該已經快到馮城了。”半月前,孟李兩軍於祭鬼坡大戰,孟軍大勝,俘獲李軍女眷無數,按例悉數充入軍中為夜奴——夜奴者,隨軍侍奉兵士,而身份遠不如妾者,“不過,我就是很好奇,當年你不是跟著一個野男人私奔了嗎?怎麼現在會突然出現在顏夕鎮李閻山家中?你那個男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