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沒有人注意到,甚至連他自己都沒有——他好像縮小成了這廢土上的一粒沙,迫不及待地想要被海水卷入懷裏。
然而就在這一刻,最初搭話的船販忽然吹了聲口哨,然後發射了一枚照明彈,指著萬千循環艇之中的一艘說:“這個,這個怎麼樣?”
白熾的照明彈將整片近海都點亮了,循環艇和海洋一下都有了色彩、充滿細節、洋溢著生機。安息瞳孔放大,肩膀下垮,呼出了肺裏的所有空氣,臉頰上殘留的淚水反著光。
他表情茫然地看著廢土,對方也正巧看向他,意外地沒有對他的淚水多做詢問。
照明彈熄滅了,船販半天沒有等到廢土的回音,問:“怎麼樣啊?可以上船看看再說嘛,我叫人牽過來了?”
廢土又看了安息一眼,卻搖了搖頭說:“算了,我再看看吧。”
不料這句過後,本來趾高氣昂的船商卻忽然一愣,隨後改了態度,說:“別啊,看看嘛,是不是嫌貴,價錢我們可以再議。”
廢土邁了半步,又猶豫地停下了,安息擦了擦臉走到他身邊站著。
於是船販又吹了更長的一聲口哨,夜空中也回了一聲,其他的商人都失望地退開了。
不出一刻鍾時間,循環艇就被開到了岸邊——整個船體不算太大,造型優雅簡潔,小小的幾乎有些可愛了。
安息魂不守舍地踏上船,尾隨著廢土茫然地聽著船販介紹船體的每一個部分。
甲板,發動機,廚房,甚至還有一間客臥——曾經的傭人房。安息從沒見過這樣的住所,這不是他所習慣的那種、一切設備都作為生存工具而存在的簡陋硬朗,而是充斥著顏色豐富的、不同材質的、幾乎有些意義不明的裝飾。
不是合金隔熱板搭配雙層玻璃而已,還掛著一幅灰米色的窗簾。
不是隻有準備食物的操作台而已,還有一副木紋貼片的餐桌搭配兩把餐椅。
不是銀灰色的置物鐵架而已,而是帶著花邊簷角的玻璃門展示櫃。
還有臥室——不是避難站那種節省空間的上下鋪,不是休息站那種堅硬的石床,也不是集市裏那種擔架變形的單人病床,而是一個又大又舒適的、雕刻著好看床頭板的雙人床,臥室的頂上正是船頭的甲板,有一個能夠打開的透明氣窗。
全部介紹完畢之後,廢土冷著臉對船販點了點頭,說:“我們商量一下。”
船販攤了攤手表示沒問題,自己走出了船艙,廢土拉過安息悄聲問:“怎麼樣?”
不料安息一抬臉,眼淚汪汪,憋著嘴嗚嗚咽咽地半天說不出話。
廢土有點別扭地咽了咽口水,說:“怎,怎麼樣,後悔了吧,還沒你們避難站的發電室大……”
安息打斷他:“嗚……我……我太喜歡了,這實在是太酷啦!”
廢土臉不禁紅了,捂著他嘴凶道:“你小點聲,你這樣我沒法講價。”
船商忽然在外麵招呼他們,兩人也跟著來到船尾的甲板。
他滑開一旁的一個操作盤,介紹道:“這艘船本來是虛摩提貴族老爺送給小兒子的生日禮物,具體是誰我可不能告訴你,說出來一定會嚇著你們。但少爺沒用個幾年,就換成更大的艦艇了,所以上麵其實有不少普通船沒有的功能設施,你看,比如這個……這裏有一個全息投射儀,可以在天氣好的夜裏看露天電影,還可以用來投影電子寵物……”
於是安息徹底淪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