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手,像是想學二號那樣揉揉安息的頭發,但又迅速改變了想法,隻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出了門。
這下子,周圍人都走空了,安息回頭看了看在昏睡中仍舊緊皺眉頭的廢土,連忙也著衝出房間,喊道:“二十九!”
走廊那頭的二十九回頭看他。
安息急促地說:“謝謝你!也幫我謝謝二號和七十二!”
二十九指了指自己的耳朵,示意二號能自己聽見。
安息笑了笑,提高音量:“謝謝你二號!”
二十九衝他擺了擺手,背過身去離開了,安息也回到屋裏。
他搬了一把凳子在廢土床邊坐下,盯著床上麵色慘白、臉頰凹陷到幾乎有些認不出的人。
他想起之前廢土精神恍惚時對自己說的話——他後悔自己以前對自己不好,他醒來後還會記得嗎?他以後是不是會對自己更好一點?
安息幾乎都有些忘了,他忘了自己其實最初很在意這些事——剛剛認識的時候,廢土對他最好,經常對他笑,也很溫柔,但後來很快便發現那其實隻是為了利用他。於是之後一段時間的廢土態度就不好了,話少且不耐煩,冷冰冰的。
但再後來,安息發現,廢土仍是好的——他給自己買電子小羊,給他做蛋白濃湯,而且不管多嫌麻煩,不但沒有丟下他,還始終竭盡全力地保護他。
如今他隻是努力想要保護廢土一小陣子,就已經累得筋疲力竭。
安息小聲說:“隻要活著就好了,其他都不重要。”
虛摩提也好,在哪都行,在死亡麵前所有堅持都變得不堪一擊。
等等,電子小羊?
安息一摸兜,發現小羊沒帶在身上,急急忙忙跑到樓下把自己的包、狙擊步槍和手槍一並拿了上來,準備長期駐守在廢土身邊。沒成想,地底沒有陽光,小羊早已開不了機。
安息低著頭擺弄小羊,但太陽能電池實在用得太幹淨,無論如何也亮不起屏幕,隻有電源紅燈一閃一閃的。忽然,一聲沙啞又充滿疑惑的“安息”叫他回過神來。
安息吃驚地抬起頭來:“你你你你醒了!你還好嗎?感覺怎麼樣?你記得發生什麼事嗎?”
廢土被一連串問題攻擊砸得頭暈,滿眼轉圈圈。
安息見他一臉空白,腦洞大開,忽然緊張起來:“你你你……你還認得我是誰嗎?”
廢土費勁道:“不好說,是升級版的安息嗎?”
安息愣了半秒,隨即反應過來,麵露羞怯地摸了摸自己的短發。
廢土看到這個熟悉的表情,才終於找回一點實感,問:“馮伊安呢?”
安息湊趴到他耳邊,說:“醫生上去幫忙了,你哪裏痛嗎?”
廢土搖搖頭:“火弗爾呢?”
安息說:“死了。”
廢土有氣無力地揚了揚眉毛,安息又說:“是我殺的。”
廢土這下是結結實實地驚訝了,很快他又看到了安息手肘的擦傷和顴骨的淤血,問:“還有哪受傷了?”
安息之前被火弗爾踢中的胃部一直在隱隱作痛,他還沒時間查驗傷勢,但想必不太好看。於是搖了搖頭,說:“沒了。”
廢土不置可否,隻淡淡地看著他。
安息被他這樣瞧著,也莫名緊張了起來——我撒謊被他發現了嗎?
他隻是……他實在沒辦法對著這樣的廢土撒嬌,和對方所遭受的傷害比起來,自己這點摩擦根本不算什麼。
二號他們走了,廢土還很虛弱,醫生忙著照看傷員,炎王還在處理雅威利的事情,現在正是需要他可靠起來的時候。
廢土緩緩地眨了一下眼,輕飄飄地說:“安息。”
安息秒答:“嗯?”
廢土緩緩開啟嘴唇,說:“辛苦了。”
安息呆愣地眨了眨眼,一滴眼淚已快到幾乎以為是幻覺的速度飛濺出來。他連忙吸了吸鼻子,露出一口白牙笑道:“不辛苦!”
廢土閉上眼睛,彎了彎嘴角。
廢土雖然意識回籠,但身體還太虛弱,安息怕打攪他,隻敢不做聲地守著他休息。不多時,醫療站的門忽被推開,來人卻叫安息大吃一驚。
“你怎麼在這!”安息瞪著蛟鯊。
對方大搖大擺進屋帶上門,好整以暇道:“怎麼,我應該跟其他人一起被迷暈在倉庫裏鎖著嗎?虧得我之前還專門來找你聊天,卻連下藥這種事都不告訴我。”
不久之前才被馮伊安提醒過的安息立馬警戒線上升,皺眉道:“你來這幹嘛,大家都在三層。”
蛟鯊笑了笑,說:“對嘛,之前咱們話才說了一半,現在其他人都在忙別的,不如我們來繼續上次的談話吧。”
安息皺了皺眉:“我不記得還有什麼未完的談話。”
蛟鯊靠坐在角落的桌上,語焉不詳道:“現在避難站的情況,你明白吧。”
安息納悶道:“什麼意思?”
蛟鯊做了個手勢,說:“現在這個小小的避難站裏,情況其實相當複雜。站裏遺留的幾波殘餘勢力都是定時炸彈,馬上就會意識到彼此立場的極大差別,不,不如說現在估計已經開始各自計較了。”
“火弗爾雖然被你殺了,但雅威利的進站團員仍基本都在,一部分是火弗爾舊時的親信,這些人之前態度最為惡劣,算是避難站的頭號公敵;二來是炎王新招募的夥伴,但隊伍太新還很不穩定;剩下的大部分是本來沒什麼立場、卻被莫名其妙迷暈關起來的團員。再看避難站這邊,幾乎全員都對雅威利痛恨至極,偏偏又不能把部分解救他們的團員也一並轟出去。”
安息打斷他:“那你呢?”
蛟鯊笑了笑,說:“別急嘛,現在大家對局勢都沒有把握,唯一能清楚看清其中勢力關係的,隻有三個人,就是你,我,和馮伊安,不過馮伊安這個人一向名聲就是無欲無求,說來也是有意思,在這種時代居然還有人扮演這種聖父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