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州國。
嘉盛三十二年五月十四。
皇城宰相府。
“讓你洗個衣服,磨磨蹭蹭的像什麼樣子?”穿著粗布衣衫的悍婦手插著腰,雙目圓凳的看著那被自己一腳踢的,縮在水窪裏一動也不敢動的阿歌。
初入了夏的季節,河水不似寒春那般刺骨,但也著實不好受。
“縮在那裏幹什麼?還等著我動手不成,快點!”
縮在水窪裏的阿歌動了動身子,纖細的手指上布滿了斑斑血痕,唯唯諾諾的樣子讓那悍婦痛快無比。
不屑的吐了口黃痰,轉身哼著小曲離開。
蹲在河邊石頭上的女娃娃兩隻手費力的握著手臂粗的木棒,咬著牙使著吃奶的力氣拍打著麵前堆積的衣衫,不時停下來擦擦額頭上的冷汗,除此之外半點也不敢停歇。
明明到了初夏,女娃娃的臉上還是泛著病態的蒼白,身上穿的衣服也是寒春時所穿的厚衫。
村裏婆子模樣的婦人相伴而來,端著盆子來這邊洗衣衫,一眼看到河邊那瘦弱單薄的身影,都是連連歎氣。
“可憐的娃兒啊。”一個麵善的婦人看著那單薄的似乎一陣風就能吹走的身影,不顧周圍人的阻攔,挽著袖子就走了過去了。
賣力的拍打著衣服的女娃娃聽到動靜,扭頭看到了走來的人,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楊嬸子。”
“哎,來,嬸子幫幫你,這樣快點。”熱心的楊嬸子不顧阿歌的推脫,伸手就要拿她手裏的木棍。
結果那楊嬸子剛碰到棍子,身後就響起了一聲尖利的聲音。
阿歌在聽到那聲音時下意識縮了縮,抬眼看到怒氣衝衝的走了過來的悍婦,急忙推了推身邊的楊嬸子,想讓她離開,偏偏那嬸子不走,還一把把她護在了身後。
可那一身柴薪味的悍婦力大如牛,隻是一把就把擋在阿歌身前的婦人推的一個趔趄。
“好啊,年紀不大,還曉得偷懶了?看我不收拾你這個死丫頭?”悍婦伸手就扯住了阿歌瘦弱的似乎稍稍用力就能折斷的胳膊。
“李麽麽,我錯了。”阿歌急忙開口認錯,隻希望對方罵罵自己,打打自己,這件事就能作罷。
那楊嬸子見狀使勁把阿歌護在身後,心裏來氣,更是心疼阿歌小小年紀就要受到這般的虐待:“你這佞奴,阿歌好歹是相府的小姐,怎麼就由著你隨意打罵?”
“相府小姐,就她也配?沒名沒分的戲子生的下賤玩意,長得這麼磕磣,還敢說自己是小姐?在相府,連個奴才都不如!”那悍婦說這就一把把阿歌從楊嬸子身後扯了出來。
有了年頭的衣衫哪裏經得住對方這般拉扯,河邊的路更是坎坷不平,一扯之下衣服破了不說,阿歌的小腿就生生的被尖銳的石頭劃拉了一個口子,鮮紅的顏色暈染了片片水窪。
小腿上撕裂的痛感傳來,阿歌的眼睛裏不由得沾染了些許的濕意,悍婦和楊嬸子的矛盾逐漸放大,不遠處站著的婦人也都趕了過來勸架,沒人注意到阿歌的異樣。
阿歌確實是相府的小姐,從血緣上說的話。
聽別人說,她的阿娘是個上不了台麵的戲子,當時相府老爺正是當紅的時候,眼看著就到了升官的時候,卻不想一朝醉酒,讓那時戲子班上的紅人下了藥,才有了如今的阿歌。
當時正是風浪口,多少個眼睛都在盯著相府老爺,也是因為這件事,相府老爺不僅沒有加官晉封,還被那些言官參了個狗血淋頭,精心維護的清譽也毀於一旦。
本想這件事就這麼過去了,誰成想那戲子竟有了孩子,礙於各方麵的壓力,老爺隻能把那戲子帶回了相府,大夫人因為這個還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為了穩住大夫人,老爺就沒有給那戲子名分,給了她一處偏園便再沒有管過她的死活,後來,戲子難產而死,留下了一女嬰,也就是現在活得不如粗使奴仆的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