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丕以一郡之地,與劉備相約保住她的平安,這一點她早就知道了。當初她的想法是,曹丕不過是以此來轉移劉備的視線,同時暗中集結軍卒,為圖謀東吳作準備罷了。畢竟與東吳的戰線目前仍是膠著,屯兵濡須口,也是無奈之舉,進不能進,退不敢退,隻好如此相峙罷了。
因為在她的記憶中,曹操是攻打過漢中,也攻打益州的。隻是沒有這麼早,因為此時曹操尚要顧忌孫權、馬超等人。甚至是終其曹操一生,也未能得到益州——後來蜀漢國的疆土。隻是攻打了漢中,對蜀漢形成包圍之勢。
可是在這個時空,曆史發生了偏差。漢中王、天師道教主並不是曆史上記載的與曹操交惡的張魯,而是與曹氏諸子交好的陸焉。曹操此時如果腦子清醒,是決不可能去攻打漢中,反而應該利用與陸焉的淵源,以漢中天師道之力來牽製益州才對。
也隻有在這種情況下,曹操父子才能騰出手來對付東吳。
而且一直依賴著自己對曆史上東漢末年、三國時期情況的了解,來應對前方路上的驚濤駭浪的董真,也萬萬沒有想到,從現在開始,曆史開始出現了偏差。
不,應該是很久之前,曆史有一點小小的偏差。
比如,甄洛死了。傳說中的洛神賦中的女主角早就不存在了,更沒有成為曹丕的皇後。
但她覺得這不過是無足輕重的一個小情節罷了,在曆史的洪潮中,她已經不知不覺地忽略了很多。
現在想來,應該從那時開始,曆史就開始了偏差。
而現在,偏差大到令她瞠目結舌:曹軍提前來到了益州!
她實在是很想快點逃出去,但是顯然那些甲士隻是退下,並未離開。劉璋現在已與她翻了臉,又知她有這樣大用處,如何肯放她輕易離開?隻怕自己隻是動上一動,便會被如臨大敵地對待。隻恨不得能有遁地之術,鑽地而走才好,卻偏也隻能想象而已。
“使君!”
那女子的聲音再次響起,打斷了她的思緒:“也正因眼下情勢複雜,董真才不宜交出!”
“妖女!我益州軍國大事,豈容你在此胡言亂語!”
黃權怒聲道:“主公!若是不驅逐此妖女,被外人得知益州牧府竟與無澗妖教往來,益州牧名聲何存!”
“公衡,公衡!”
劉璋緩和了臉色,心中雖然惶然,卻也要首先安撫好眼前最為得用的謀士,當下邁步走來,連聲道:“無澗教中良莠不齊,仙使卻與他們不同,常年並不在我巴蜀之地,自然也就未曾染上那些習氣。再者無澗教眾分布頗廣,不僅我蜀中權貴府第,便是魏地、東吳亦有其蹤跡……”
他話未說明,但連董真都明白過來:他這是說無澗教的女子無孔不入,天下權貴府第中都有其內線,若善加利用,未嚐不是一張極好的情報網。果然是政客心懷,對於名聲之類,卻不如尋常仕子那般看重。
黃權哼了一聲,道:“雖則如此,但她也須謹守本分便是,主公可賜以錢財加賞,卻不可令她妄言府中大事!”
“妾身無狀,還望黃公寬宥。”
那女子先前被黃權生生推翻了屏風,不得不避往書架之後,此時又被這樣劈頭蓋臉地斥責,話語中卻毫無慍意,仍然是溫柔如春風一般:
“黃公所言,自然都是老成持重。但妾身方才想了一想,既然這位董君如此受到器重,如今偏又落到使君手中,倒也算得上奇貨可居呢。”
“奇貨可居?”
劉璋轉了轉眼珠,笑道:“仙使這是何意?”
似乎是那女子掩口一笑。董真雖未親見,但眼前卻仿佛浮現出那婉孌淺笑的模樣,配上這樣輕盈嬌軟的笑聲,便是黃權滿腹鄙夷,也不由得緩和下來。
“使君,黃公,雖然眼下情勢,使君若是不交出董真,隻怕會成為眾矢之的,曹魏固然大怒,東吳也會不滿,交是不得不交的。然而所謂知已知彼,方能百戰不殆。這董真得劉、孫兩家搶奪,一家斥以武力,一家誘以重金,必有大圖謀之處。使君便是要交出去,也得先問一問,董君究竟有何‘寶藏’可得。若那寶藏當真厲害,所謂雁過還要拔毛,使君不妨先取一些,餘下的不打緊的,就交給他們又何妨?總不能不明不白,就將這偌大寶藏拱手相送,反被曹孫二家暗中所取笑,說使君入寶山而空手歸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