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超以手捂住半邊嘴臉,眼中噴出赤紅的焰色來。若是有些微火星,隻怕立時便能將糜芳和辛苑點著,熊熊燒起成灰燼。
“辛氏!”
他一字一頓,從牙縫裏擠出來,怒到了極點,仿佛到了戰陣上的生死相搏,拋頭顱撒熱血皆是等閑事,至於方才活活被董真擊碎了牙的痛楚都渾然不放在心上:
“你跟了幾個男人才肯得閑?這般當著你夫郎的麵,就又迫不及待地要勾引男人了麼?”
誰說青竹蛇兒口,黃蜂尾上針?二者皆不毒,最毒的,便是這種小男人的心。
不過,早在他出言之前,董真便悄然揮了揮手,令得眾護衛退到門外,留在此處的皆是那群“姬妾”,看似鶯鶯燕燕,卻都是生死與共的心腹。
故此馬超這幾句難聽話,也傳不了外人耳中。
“我們夫郎都未曾說話,與你什麼相幹?”
曼聲言語,來自款款而出的崔妙慧。
她向糜芳見禮,態度端方而尊敬:“糜將軍。妾已讓人安頓了那三百義士,想來最多明晨便萬事落定,這一夜卻是要多勞將軍了。”
“糜某受使君之令,何勞夫人介懷?”
糜芳大方地鬆開帕子,放在辛苑懷中,微微一笑:
“說起來還要謝過董君與夫人,若非二位帶來了阿苑,芳還不能與阿苑重逢呢。”
董真趕緊搖手:“此乃將軍與阿苑的緣份,卻非別人的功勞。”
阿媛躲在崔妙慧身後,嬌聲笑道:“糜將軍自然也少不了主君與夫人的謝酒,何必推辭呢?”
幾人言笑晏晏,竟視馬超如無物,而辛苑先前蒼白的臉色,此時才回緩了不少。
“辛氏!你這個賤人,誰不知道你當初被劉璜……”
馬超的叫罵聲嘶力竭。
“你為何要這樣做呢?”
辛苑忽然直直問道。
她的眸子裏仿佛也燒起一團暗色的火焰,向著鋼鐵的牢籠直直走過來,在馬超前麵三四步處站定。
“將我送上劉璜的床榻任我被糟踐,不是你當初跪在地上求我的麼?你把頭磕得崩崩響,說如果我不看在青梅竹馬的份上救你,益州若不容下你,這天下將再無你容身之所。我想著昔日父輩終歸是讓我二人訂了親,若是不救你隻怕天理不容,這才被你送到了別人手裏。婦人名節雖然重要,但我這名節,是應了我未婚夫婿之請,並由我未婚夫婿親手交給別人的,我父親已經亡故,你當時是我未婚夫婿,我一切聽從你的安排,似乎算不得失節。”
無數鄙夷的目光射向馬超,他怒氣不禁一斂,轉眼卻更是暴怒起來,但又無法罵出什麼實質性的內容,隻是一迭聲吼道:“賤人!賤人!”
因牙齒落了幾顆,那兩個字叫出來便四麵漏風,甚是可笑。
“你才是賤人!”
辛苑厲聲道,驀然拔高的聲音頓時壓住了馬超:
“從小武功不及我,長大了四處鑽營要求生,都隻曉得拿小時的情份來壓我,處處犧牲我來周全你自己!你算什麼隴西的英雄好漢?連個人都不算!我若是賤人,你便是賤中之賤!”
賤人中的戰鬥機!
董真默默在心裏補了一句。
馬超呆住了,他還從未見過這樣的辛苑。
辛苑的眸子裏,暗色的火焰迎風飄拂,卻毫不退縮:
“你如今落在了我夫郎的手中,還敢在這裏放肆!你以為你還是過去的馬孟起,我還是過去的辛氏阿苑?向我逞什麼威風?便是今日我放過你,這天下之大,你卻往哪裏去?”
馬超眼神一閃,不由得多出幾分惶急之色。
辛苑說得不錯,劉璋派他與劉璜同來葭萌,主要是想要趁劉備不防,將其拿下,並奪了其在葭萌的兵權。
原本劉璜信心滿滿,仗著自己有內線伏於劉備左右,又有馬超這等精於武功的高手相隨,對於一向表現得甚是仁厚到簡直懦弱的劉備,豈不是手到擒來?
隻是萬萬沒想到冒出個董真,平白攪了局,而劉備也並不象自己兄長所認為的那樣軟弱可欺。這一點連馬超都看走了眼,不過他素來驕橫,即使在益州不得不稍斂鋒芒,作出一副苦悶樣子,內心仍是驕傲的,連劉璋都未必當真讓他敬服,又如何看得上劉備?仍然是很難認真去觀察敵方。他最擅長的是戰陣上的強手相爭,至於察人入微簡直就是弱項。
此時經辛苑一問,他方從怒火中回過神來,明白辛苑所言甚是。劉備未曾擒到也還罷了,反正在他們看來劉備最多不過是想保命留在葭萌罷了,隻要劉璋好生撫慰一番,應該也無妨。可是要命的是,劉璜卻落在了董真手裏!
馬超此來葭萌,最大的任務便是保護劉璜。可是先前他們都低估了對手,兼之劉璜立功心切,所以馬超前來攻打離雲別館,卻讓齊方等人鑽了空子,輕鬆就抓住了劉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