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冥冥(1 / 2)

由於在山上的緣故,這裏的夜晚十分寂靜,靜到滿耳都是風響蟲鳴,再無人語。

“如果你是暗夜,為什麼從來不承認呢?” 夜色裏,一襲紅影踱步到窗邊,自言自語。

她抬頭凝望著一片暗夜——這裏果真與平原不一樣,因為處得更高,所以裏離星更近,所以更加寒冷。

她不覺地倚在窗簷上,想到幾日前在夜驚魂前誓死也要一探究竟的決心,又憶起今日在醴泉堂與白辰胤天爭執的種種,她忽然有一種荒謬而可笑的感覺。

七年前,她的父親和李忠堂還是結拜的兄弟,她甚至也還拜了那李忠堂為義父。那時的所有人,都以為這兩個醫術世家能切磋共進,相安於江湖。然而,在事實給了她一記響亮的耳光之後,她的眼裏就再沒有了恩德仁義。

她不知道那李忠堂是怎樣結識了江湖盜匪,滅殺了舉族上下都是像她這樣手無縛雞之力的醫者,但是她知道,李忠堂的確是為了父親一生的珍藏所來——沒多少人知道,那些傳世秘方,雖是簡簡單單的幾張紙,卻是包括父親在內的,世世代代人畢生心血的凝結。

報仇雪恨,奪回秘方,就是她遍體鱗傷地站起來後的第一個念頭,是她無論為之上刀山,還是下火海都堅定不移的目標。值得慶幸的是,她做到了第一點,甚至早於葉杉落來之前。

那時的她十六歲,破瓜之年,夜驚魂送了她一把灼華。自此,她的眼裏除了複仇的火焰,再也容不下其他。

李忠堂,蒼蒼醫者。灼華一起,孰能逃脫。她不是沒有問他秘方的下落,隻是他寧死也不願說出。

夜驚魂曾誇她做得很好,因為這一切隻是她一個人的行動。黑色的蒙麵下,沒有人知道她是暗夜組織的嬋。

然而,即使無人知曉李氏被何人所滅,但因那江湖有言,不殺醫者,自此,一個傳聞便成了唯一合理的解釋——

是那當年軒轅氏被滅門時殘留的後代,今日重取了李氏的首級。

無論江湖如何揣測,自她將火把扔下去的那一刻起,她的夙願終於得以了卻。當年李氏所為的屠殺與盛火,而今他已親自償還。

至此,她心中所剩的,就隻有尋找“暗夜”這一個目標。

從前的她,為了一雪家仇,曾奮不顧身地跳進了暗夜組織的殺手集中營裏。她在那裏痛過、哭過、受傷過,然而她卻從未後悔過自己的選擇。她在那裏等待,在那裏成長,在那裏將手中的灼華劍揮舞地淋漓盡致。而如今,她為了達到這第二個目標,毅然選擇了離開暗夜組織。

一直以來,從未有什麼能阻礙她的腳步,從未有什麼能讓她的心裏有所羈絆。而如今,不知是她自己走進了一條死胡同,還是白辰胤天故意給她下了一道難題:要想留在空塵山並有一席之地,就必須要忘掉暗夜組織和它與之相關的一切;而自己背離尊上,獨往空塵的原因,不正是想要為恢複葉杉落的記憶,為解釋暗夜前輩為何要在創派之初封印暗堂出一份力嗎?

她忽然不自覺地笑了笑,不知是無奈還是悲涼。

夜色靜好,她拿上劍推門走了出去。

仲春夜晚的空塵山,月明星稀,陣陣吹來帶著涼意的山風,還使人仿佛認為現在是冬末。

那一襲紅影,暗藏著灼華,一步一步沒入了那一望無垠的黑夜。

“暗夜的傷,明明就在右手腕,我絕對沒有記錯……” 她喃喃地自語,在樹林裏無端地漫步,“是因為封印讓他想不起來了?還是因為年久,他根本就忘了?”

一陣風又急急刮過,四周隻有樹葉“颯颯”地作響。

忽然,她好像想起了什麼,嚴肅地問自己,“抑或他明明知道,卻又裝作不知道?”一想到這,她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她繼續毫無方向地向前走著,沉思間的眉頭緊鎖——

七年前,他曾許下過一輩子,為何時至今日,他還沒有出現?是忘了火兒了嗎?是有了其他人了嗎?還是他根本不記得自己曾說過這句話,亦或隻是把它當作他年少懵懂時一句不經意的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