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楔子 婆娑(1 / 2)

昏黃的燈光灑滿了臥室,女人斜倚在床頭,看著手機發呆。手機屏是黑的,映出女人模糊的五官。

暖暖的燈光勾勒出女子側臉的線條。零碎的頭發打亂了原本寬大平整的額頭的線條。鼻梁微微有些彎曲的弧度在燈光下剪出很明顯的側影,圓潤的兩頰有點過胖,撐開了散落在腮邊的頭發,總之,這是一張一不小心就會被頭發淹沒的臉,滿滿的全是沮喪和頹廢。

女人慢慢撐著坐直身體,又把皺巴巴的薄被拉平,當看到明顯突起的腹部時,女人停住了。她呆呆的看了一會兒,一排雪白的細牙下意識的咬住有些幹裂的嘴唇。空著的手慢慢撫上腹部,微抬微落,再抬起——些許青筋在手上綻開,落在腹部的手掌多了幾分戾氣。

忽然,掌心傳來一陣奇異的滾動。好像有什麼圓圓的東西在她掌中摩挲擦噌!倏的那東西不知跑去哪裏,掌心一空,女人心裏也跟著一空。茫然的四下尋找,不經意的失落從眼神中流泄而出,直到——又有什麼東西撞入了她的掌心。女人撲哧笑了,原本的頹廢和沮喪一掃而空,眼神專注的集中在自己的腹部,小心的追逐著那忽高忽低的微小變化,輕輕的用手掌感受腹中胎兒的調皮和活力。

終於,肚皮沒了動靜。按照醫生的說法,這是娃娃累了,要休息了。女人也放鬆了自己,長長的籲了口氣,靠向床頭。笑容還掛在嘴角,眼神已經慢慢變的冷冽。

女人抬手把淩亂的頭發攏了攏,又深吸了一口氣,才抹開了最後一個電話號碼。記錄顯示,那個號碼是下午五點打過來的。

“咦,你居然打給我了!”對麵的聲音清脆而妖嬈,帶著些許的稚氣,“你想通了麼?要離婚麼?放心,我會跟胡成好好說說,跟你留點錢的。”

“你說你是胡成的情人,還說胡成同意與你結婚,有證據麼?”

“唔!倒也是啊!我這兒有照片,還有錄音。你要不要?我發你微信!”話筒那邊的聲音輕快而愉悅,不假思索的回答顯示她的未經世事。

“好。我要看看。不過我不用微信,郵箱也被封很久了。你怎麼給我?”

“切,真是個家庭主婦!現在都什麼年代了,居然連微信都沒有。那你玩兒微博麼?有ins賬號麼?知不知道什麼是非思不可?哈,難怪你老公不要你。你活在古代吧?我將來嫁給胡成,絕對不做家庭主婦!天啊,想想都覺得不可思議,這個社會怎麼會有你們這樣的女人!簡直太給女人丟臉了!咪蒙知道麼?我建議你去看看她的文章,省的你下次還被男人甩!”

電話那頭絮絮叨叨的數落著,口氣是不容置疑的炫耀,半躺在床上的女人麵無表情,好像聽到的不過是一堆雜音。隻有床邊被抓成一團的床單,小小的泄露了一點她的心情。

“這樣吧,你既然郵箱被封了,那你應該會用郵箱,我建一個郵箱,賬戶密碼給你,你自己去看好了。”

“好。我等你。”

啪,女人終於迫不及待的點斷了電話。抬起頭,茫然的看了看周圍的,攥著電話的手青筋爆了又滅,滅了又起,終究沒有把電話砸碎。

屏幕一閃,短信進來:“[email protected],密碼123456.你想看的都在裏麵。”

女人再次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她有郵箱,也玩兒微博,更知道什麼是非思不可,這樣多此一舉,不過是因為她了解胡成——知道什麼樣的女人招他煩:比如一個主動揭露他不想說的事,還“主動”留下證據,讓胡成無法解釋的傻蛋!

一股媲美太平洋颶風的情緒風暴從無底的深淵裏慢慢爬出來,正在迅速的吞噬著她。她做好了戰鬥準備,她甚至——

眼皮一掃,看到凸起的腹部。

這個孩子……

世間為何有那麼多的遺憾?因為這是一個婆娑世界!這是我們注定的無緣!

女人移開目光,伸手點開郵箱的app。手指放在那封信上的時候,忽然頓住了。這裏的內容可以想象,一旦打開隻怕自己最後的一點理智都會被燒毀!她的手指微微發抖,目光從手機移開,看著柔暖燈光裏安穩不動的肚子,有些猶豫。

不知不覺,發抖的手指慢慢的移到肚子上。隔著柔軟的毛巾被,溫熱的感覺透過掌心,穩穩的傳來……

他沒動。

他安靜的睡著了——在媽媽的子宮裏,懷抱著全然的信賴睡著了。

他知道他的媽媽,他在這個世上的保護人,已經決定不要他了麼?

女人忽然想起B超時看到的那個黑色的肉團團,當醫生的儀器挪到他身邊時,小手居然做出了推擋的動作!

是在害羞麼?

他也有感情麼?

他現在是喜悅的?安全的?舒適的麼?

他的心情是和自己聯係在一起的麼?

他是從自己這裏獲取快樂,悲傷,幸福,絕望的麼?

他在安靜的睡著前,是否還在期待著醒來和媽媽再玩兒一次捉迷藏的遊戲?!

淚水從女人的眼中慢慢滑落,她鬆開手,捂住臉,低聲的抽泣起來。沒辦法做到啊!還有兩個月,這個小生命就要出來了,她和他朝夕相處血脈相通,就這樣放棄,她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