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傅時良的話,陸涼川沒有轉頭,眼睛都還是看著病房裏麵的那個女子。隔得太遠,其實他都看不清她的模樣。
“到底是怎麼回事,現在都沒有人能夠跟我講明白。”他隻知道森聲失蹤了,後來通過趙秀盈那邊的消息,知道了她是被從前的密友出賣,這才落進了日本人的手裏。
不是沒有跟日本人交過手,正是因為陸涼川對日本人都還有那麼一點了解,就更加擔心森聲的安危了。
傅時良覺得頭疼,森聲遭遇的事情他是不想要回憶,更加不想要跟身邊的人去描述那一段黑暗的時光。可是,不去描述,都還是存在,都還是發生了。
最後還是說了,或許,他需要向一個人傾訴。
令人詫異的是陸涼川在聽完這一切後,竟然沉默了,沒有任何表示。
為了守衛一座城,放棄一個人,這是作為上位者和決策者最理智的也是最正確的做法,他沒有辦法指責傅時良因為整個北平的安危而放棄了森聲,再說,這個男人最後還不是冒著生命危險潛入了敵人的內部,將女子帶出來了嗎?
“放心,秦央枝已經被阿秀親手擊殺了。”半晌,陸涼川才開口。
他也是從趙秀盈那裏得知了森聲落入了日本人的手裏,這才這麼著急來了北平。
傅時良聽見這個消息,像是早就知道了那般,沒有太多的表示。
“嗯,趙小姐之前給我通過電話了。這件事情,我已經知道了。隻是有些遺憾,為什麼沒有親手殺了她。”最後那句話,男人說的聲音跟平常無二,可是仔細一聽,不難聽出男人言語裏的激蕩。傅時良是真的恨不得親手撕了那女子。
陸涼川點點頭,“現在日本人那邊有什麼消息嗎?”
“趙小姐組織的人派兵援助,想來情況會好很多。不過,日本人現在也把火力對準了上海,你現在來了北平真的就無事了嗎?”兩人男人其實在某種程度上還算是相似的,現在聊著這些事情,大家都知道這話題很沉重。
陸涼川也沒有打算隱瞞。
“上海灘的生意現在誰還有心情理會?不過橫豎都有小眠照看著,正經的鋪子應該不會出什麼麻煩。雖然我跟阿秀沒有在一起,但是她的為人我還是很想欣賞的。手下的人馬想要離開的我陸家自然是不會強留,多事之秋,亂世之道,大家都隻是想要謀生,圖個安穩。跟著我做事,風險太大。森聲之前也勸了我,想來現在就是收手的時候了。”陸涼川坐在一旁的走廊上的椅子上,淡淡開口。
“有的弟兄們不願走,我肯定也不會強迫他們離開。跟了我陸涼川這麼多年,我也不可能虧待他們,養點人,我陸家都還是養的起的。如果真的有一天到了要跟小鬼子們決一死戰的時候,我陸家的人也能出一份力。”
這些話,陸涼川緩緩對著傅時良開口說。
現在外麵的局勢瞬息萬變,日本人對華全麵開戰,各地武裝勢力都紛紛反抗,尤其是以共產黨為首的主要勢力,最具有組織性。
“挺好的,這樣。”傅時良開口,又道:“接下來有什麼打算?”
“獻身抗日吧,雖然這些年在上海打出了名堂,可終究還是上海的各方的勢力的爭鬥,沒意思,打小鬼子才有意思!”陸涼川突然笑了,“就算是馬革裹屍,說不定也能千古留名呢!”
這些事關生死的話,也就現在能這樣開開玩笑了。
傅時良卻沒有笑,而是一本正經地看著身邊的男人,“不會的。”
陸涼川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他是什麼意思,“嗯?不會什麼?”
“不會死的,我們都會好好的。”傅時良解釋說。
兩個大男人,坐在一起,突然就因為這句話,相視笑了。
“好,我們都要活得好好的。”
——四年後
抗日戰爭還在繼續,但是明顯的日本軍已經出現了疲乏的狀態。長途跋涉,長久的戰爭,終於讓人覺得熬不住了。
而此時的北平,在之前傅時良的管理下,沒有讓日本人侵入分毫。現在已經由共產黨接手了的地方政府,在經過了戰爭的洗禮後,這座千年的皇城,在晨光中隱隱透露出和平的光輝。
這天,現在掌管北平的將軍去了機場,今天是要去接老友的。
傅時良這兩年老了很多,已經快要四十歲的男人,現在褪去了一身戎裝,卻仍舊是難掩鋒芒。
看見站在出口處等待著自己的男人,傅時良笑了笑,隻是那笑容仍舊像是多年前那樣,很淡很淡。
“回來了?”等著他的人,給了傅時良一個擁抱。
“我們之間是這麼親昵的關係?”傅時良的聲音都還是一如既往低沉,不過這一回,明顯帶上了幾分喜悅。
回國,是一件很令人振奮的事情。
陸涼川大笑,“是啊,以後我們都會這麼這麼親昵的關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