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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熙衍謝過,踏進了鋪門,穿過兩進中堂,見得槐花影裏小院涼,青苔石板路放了張竹凳子,凳子前兩個簸箕,女子正坐在凳子上這擇紫蘇葉。
“趙熙衍,字孝青,見過二姑娘……哦不,蘇姐姐。”
趙熙衍俯身一揖,雪白的槐花落了青衫滿肩。
程英嚶停了手裏的活兒,抬頭看不請自來的客,身影清瘦,麵目白淨,纖細的眉眼像噙了涓涓的水,是長得極其書卷氣的少年。
她看了很久。
這是他們第一次見。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和她又已經認識很久了。
久到,要算到上一輩,滄海桑田都還沒起的時候。
趙熙衍也靜靜的看著女子,比他大三歲的女子,他也是第一次這麼正兒八經的麵對她,有些手足無措,但更多的是理所當然。
就好像,他們理應如此,是世上同命的人。
“是你?”程英嚶挑眉一句,她不認識這張臉,但記得她那個當大將軍的父親說過——
小十三,你記得,你母親去之前留了幾句話,說某一天,一個小你三歲的少年會站在你麵前,叫你蘇姐姐。他會給你三次選擇的機會。
有,也隻有三次。
若三次無得結緣,便花隨花葉歸葉,各有命數。
“是我。”趙熙衍確定的回答,有些羞澀的笑,“我母親姓林,單名鈴。秦淮河上煙花巷裏,曾用藝名,雨霖鈴。”
“你便是我母親留的話裏,那個林姨的孩子。”程英嚶泛黃的記憶蘇醒過來,“所以,林姨家的小哥兒,或者說,天家的六殿下,您這次來,是用第一次機會?”
“在天子腳下犯了穢罪,又撞到最是守禮的東宮刀尖上。如今宮裏宮外風言風語都傳遍了,隻怕此事不會善了。就算能善了,一個女兒家的名聲有染,以後的路子也不好走。”
趙熙衍娓娓道來,笑意和和的,謙謙的,卻有一種潤物無聲的力量,讓人不可小覷。
程英嚶沉默。今早謁見東宮被當眾趕了出來,她丟的臉還不夠麼,然而趙熙行那廝不肯見她,她又有什麼法子,隻能大門一關裝耳聾了。
趙熙衍踏著滿地槐影,走近,立於日光翠穹中,像一顆青青碧碧的小樹苗,連聲音也是纖淨的:“所以,第一次機會,我在這兒給了,你可願?”
程英嚶別過臉去,鼻尖澀得很。
都怪趙熙行。她怎麼現在落魄到,要被人上門兜售姻緣了。
是了,當年她娘和同為秦淮煙花巷裏的雨霖鈴定的一樁肚皮盟,便是給兒女們三次機會——
結普普通通的姻緣。
擺脫什麼東周西周家國天下的煩心事,就是簡簡單單的相敬如賓,不敢說如何兩心相知,但柴米油鹽,細水長流。
或許這就是當年兩個母親的心願吧。
不要兒女們如何驚心動魄轟轟烈烈,隻要有個人做個伴,老了有人陪,腿腳不利索了坐在屋簷下說說話,一輩子也就那麼過了。
“因為我母親的身份,我在帝宮不受重視。但父皇給我的衣食待遇不缺,待弱冠封個郡王,遠離京城是非,不敢說大富大貴,衣食無憂足矣。”趙熙衍從容道來,“最重要的是,我行末,姻緣大事並不受重視,更不會和家國扯上關係。所以少了好些拘束,也沒人成天盯著我非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