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場求索,往日裏他靜心以待,為何這段時日,卻是覺得難以安靜下來,總覺得有一張笑臉在眼前晃悠。
到底是為何?
“青界……”
青羅突然走近,看著青界的眼睛,揣度著問道:“你這回下山,是為了誰?”
“青羅你怎麼來了?”青界不答反問,他放下手裏的經書,看著青羅的眼睛,笑容如同白月清風,“聽師父說,你要去觀自在菩薩那兒,怎地竟然沒去不成?”
“師兄……”青羅沒有想到自己第一次開口叫青界師兄,竟然會是在這樣的場合,她望著他的眼中,含了抹殷切,“師兄,你可以告訴我,帥哈的現狀嗎?”
“青羅,有些事情,無需掛念,修行不易,靜心以守。”這番話,青界是說給青羅在聽,又何嚐不是說給自己在聽,他從書架上取下一本清心經,遞給青羅,道,“既然沒有去觀自在菩薩那兒,不若就在這裏陪我看看藏經吧。”
“不了。”青羅見青界不願告訴自己,心中有些不悅,冷冷地道,“師兄既然對藏經這般有興趣,便好生研究吧,青羅不打擾了。”
她轉身往外走,走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將頭偏向一側,道:“還望師兄的心經過藏經的洗滌,能夠如同明鏡一般照亮萬物,包括照亮自己的所想所念,萬萬莫辜負了師父對你的厚望,莫辜負了你身為上仙的職責。”
青界望著青羅離開的背影,突然覺得心頭猶如壓下一塊大石。
他心裏十分清楚地明白,這塊大石,並不是青羅扔下的,而是一早就存在他心頭,隻不過青羅將它拉了下來,正好壓在他的心頭,讓他能夠察覺到罷了。
這一塊大石,壓得還真是心疼。
花子衿跟花泅水還有帥哈回到了泅水山莊,泅水山莊依然宛若從前,仿佛什麼都還沒有變。花子衿背著手,低著頭,在庭院裏繞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日頭正盛,曬得人眼睛都無法睜開,她卻仍然沒有要進房的意思,閉著眼睛繼續一步一步地走。
“進屋去吧,剛洗了你愛吃的葡萄。”花泅水站到花子衿的身後,聲音裏含著無盡的寵溺。
花子衿眼睛仍然未睜開,嘴角的笑意卻是有些譏誚,沒來由地便想起狐姬塗著猩紅蔻丹的手,曾經當著自己的麵剝著那一顆又一顆的水靈葡萄,心中頓時一陣發悶,聲音聽起來也是有些綿綿無力提不起勁:“泅水怕是記錯了吧,我從未喜歡過吃葡萄。”
“那……你喜歡吃什麼?”花泅水一怔,隨即從花子衿身後繞到她的身前,見她眼睛閉著,長如蝶翼的睫毛在眼窩處輕輕顫抖著,她未施脂粉,一臉的鉛塵盡洗,整個人素淨清雅,端如枝頭梨花,頓時覺得一股柔情在心頭蔓延開來。
“我喜歡吃的……”花子衿頓了一下,隨後一字一句地道,“但凡狐姬討厭的,便正是我所喜歡的。”
說出最後一個字的時候,她的眼睛恰如其份地睜開,花泅水眼中的情緒霎時全部落入她的心頭,她隻覺得心頭俱震,一顆心都險些要跳了出來,但是她強行按壓著,不讓自己有所失態,一雙藏著袖籠裏的手,此時緊緊握成了圈,每一方指甲都是深深嵌進了掌心裏。
花泅水神色嚴肅地看著花子衿,眼中各種情緒在翻滾著,到最後,卻還是如同一杯被沸水衝泡的茶,所有的茶葉在經過劇烈的翻滾,幾番沉浮下來之後,最終都滿滿地沉到了杯底,一如他的心。
他的心,他的人,在此刻,又恢複了淡然,他看著她的眼睛,笑意不減,大手輕撫她的長發,笑道:“小傻瓜,看你說的是什麼傻話,我跟狐姬能有什麼,她不過是我身邊的一個謀士罷了,我跟她,是各取所需,互不相擾。子衿,你犯不著去跟她計較什麼。”
他笑意越發輕柔,拉過她的手,一邊往內室走去,一邊道:“既然你不愛吃葡萄,那麼等下我便將所有的葡萄藤都給除了,我保證,往後的泅水山莊,再無一株葡萄,如此,你可滿意?”
花子衿沒有想到花泅水會這樣說,她生氣並不是葡萄藤,而是她想要他別再與狐姬有瓜葛,但是……心間一酸,嘴唇動了動,剛想拒絕,可是也不知道為何,開口說的卻是:“那敢情好啊,我們這就去吧。”
花泅水微怔,隨後點頭,道:“好。”
帥哈就是在這個時候從房間裏麵跳了出來,看著花泅水與花子衿兩人,笑道:“你們磨磨蹭蹭的準備幹嘛呢,我都等你們好久了都不見你們進來,怎的我一出來,竟然就看到你們準備轉身走?你們要去哪?”
“拔葡萄藤。”花子衿看向帥哈,詢問道,“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
“拔葡萄藤?”帥哈驚訝地瞪大了眼睛看了看花子衿,然後又看看花泅水,然後低下頭歎息道,“主人,你們這是怎麼了,喪心病狂了嗎?好不容易回來山莊,也不閑一會,就要去拔葡萄藤?葡萄藤裏麵藏著什麼寶貝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