帥哈並沒有回狐族。
狐族是他一生永遠難以忘掉的恥辱,他是決計不會回去的。
他承認,他自戀,他愛美。可是,他更清楚地明白,這個世界上,有很多東西比這些更為重要,更需要他去捍衛。如果說醜陋的容顏是上天對於他的懲罰,那麼他無話可說,即便不喜,他卻也不會就因了這個而要死要活,而費盡心思去進行改變,哪怕是違背自己的初衷!
不!
他堂堂帥哈是決計不會變成那個傻樣子的!
醜又如何!醜他也能夠聲名鵲起!
夜深了。
今夜的星子似乎都要進行一場盛大的婚禮般,顆顆都羞澀得躲進了雲層當中,隻有幾顆膽子大的,在雲層背後探頭探尾的。
泅水山莊空曠的前院,花泅水就著兩三碟小菜,正喝著酒。突然,山莊下方的結界傳來波動。有人闖入了,而且,從波動的頻率來看,闖入者竟然是狐族?
許是因為狐族讓花子衿聯想到了狐姬的緣故,他竟然破天荒的地解除了結界,得以讓這個狐族順利通過。不過,讓他驚訝的是,這個狐族小子倒是對他這裏很熟悉般,輕車熟路地便直接往他所在之處走過來了。
花泅水不禁眯縫了眼睛看過去。
很快,水晶球裏的狐族小子身影已經顯露出來。
“花泅水……”
這一聲呼喚,讓花泅水的眉頭不由皺得更深了。這是怎麼回事,這個狐族,怎麼還知道他的名字?難道說,是狐姬讓他來的?
想到這,花泅水招手,道:“你,過來。”
帥哈隻當是花泅水認出自己了,當下十分高興地跑過去,笑道:“花泅水,我……”
“狐姬沒有教你規矩嗎,怎麼說話做事這麼莽撞,我都還沒有開口,你就一口一個名字開始叫喚起來了,真是一點禮貌都不懂!”花泅水喝斥道。
帥哈被花泅水這樣劈頭蓋臉而且莫名其妙地訓一通,有些委屈,眨了眨眼睛,湊近了些,壓低聲音道:“狐姬是誰呀?還有,花泅水,難道你不認得我了嗎?”
他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
花泅水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奇異之處,這一藍一綠的眼睛,實在是罕見,又實在是熟悉。突然……
“你是……帥哈?”因為懷疑,花泅水的聲音放得很低,語速也很慢。
帥哈卻是很高興,一個蹦躂跳了起來,道:“太好了,原來你還沒有忘記我啊。嘿嘿,我就是帥哈呀!”
“呀,不錯啊,居然這麼快就變成人形了,不錯不錯,看這身形,不錯不錯。”花泅水一連用了好幾個感歎詞形容詞,隨後,視線往下移動,注意到帥哈蒙臉的麵紗,他有些不悅地道:“咱們也算是故交了吧,而且咱們兩個都是同性,縱然你長得再帥,我也是絕對不會對你生出什麼邪念來的。所以……咳咳咳,你這麵紗就摘了行嗎?”
帥哈笑了笑,道:“我不摘下來的原因,是因為害怕嚇到你。”
花泅水一下子就笑出了聲來,道:“你就放心好了,我怎麼說呢,也算是一個美男子,天天照鏡子都沒有見嚇著過,所以看見你,頂多也就是驚豔一下,怎麼著也是嚇不著的。”
在花泅水看來,狐族中人幾乎無不都是俊男美女。更何況,帥哈化形之前,就已經是帥氣得不行,這化形之後,絕對也是能夠俊美無敵的。
可是,當帥哈將麵紗揭下來的時候,他還是覺得自己臉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但是,他到底見多識廣,笑容僵硬也不過是瞬間的事情,很快,他便麵色如常,低下頭去,喝幹了杯中酒,然後放下杯子,道:“走,我帶你去我的庫房。”
花泅水口中所謂的庫房,其實就相當於是一個廢物儲物間。
因為太久沒有去的緣故,裏麵蛛絲遍布,到處都布滿了厚厚一層的灰塵,倒將所有貨物原本的顏色都給掩蓋了。帥哈跟著花泅水後頭,有些不解,道:“花泅水,真想不到你這居然還有一個這樣的地方。”
“怎麼了?”花泅水問道。
帥哈聳了聳鼻子,這時刻縈繞鼻端的黴味以及濃厚的粉塵味,讓他覺得很不舒服。他又重新將麵紗戴上,然後回道:“在我的心裏,你一直都是個有點輕微潔癖的人才對,按理來說,這樣的地方,怎麼都不該出現在你的山莊裏。”
“首先呢,我要感謝你對我的高度評價,然後,我要借助一個無比俗氣的比方來告訴你原因。”花泅水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深厚,他頓了一下,才開口道:“從前,有個凡人一心求道,他用自己的雙腳,踏遍了九州之地,所及寺廟,無不行跪拜之禮。終於,他這份誠心感動了一位神仙,這位神仙下凡教誨凡人。一開始,仙人跟凡人都相處得十分和諧,可是後來有一天,凡人不小心發現仙人居然也是要蹲茅坑的,頓時覺得神仙不食煙火的形象在自己的心裏完全轟然倒塌了。他實在是想不通一向高貴不凡的仙人怎麼也會作出這麼惡俗的事情來,於是他用一根褲腰帶自盡在東南樹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