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媒妁之言(1 / 2)

北平的冬天是寒冷的,地上積著雪,光禿禿的樹枝上滿是凝霜,街上的行人都穿著厚厚的棉衣,戴著棉帽,圍巾,縮著脖子,雙手在衣袖裏絞著。

遠遠的,走來一群學生,手裏高舉著“還我河山”的條幅,嘴裏高喊著“抗日救國”的口號,傳單在空中飛舞,他們的聲音越來越近,越來越響,猶如雷聲一般滾滾而來,老百姓們已經見怪不怪了,因為隨著東北局勢的持續惡化,隨著日本軍隊罪惡的鐵蹄踏破了山海關,這樣的遊行也越來越頻繁,聲勢越來越浩大。但是,日子還是要過下去的,大多數人壓抑著胸中的不安和恐懼,維持著正常的生活秩序。

就猶如郊外的周家大院裏卻正在緊鑼密鼓的籌備著一場婚禮,這是周家大少爺周瑞安的婚事,自然是要隆重而喜慶的,周太太盼這一天已經盼了多年,距婚禮還有十多天的時間,周太太是忙前顧後的事事親力親為的張羅著。黃包車拉著周太太在泥石路上奔跑,後麵跟著另一輛車,載著一個丫頭和滿滿一車子的大包小包。

郊外的景色更是蕭瑟,田裏一片素白,隻有荒草在寒風中來回搖擺,給四周增添了一些枯黃的色彩,幾個寥落的小村莊間,竟矗立著一座頗有氣勢的灰瓦白牆的莊園,這莊園最為醒目的便是他門口的那一對半人高的門鼓和屋簷下那三對戶對。

黃包車停在了漆的鮮亮的朱紅大門前,在下人的攙扶下周太太緩步來到了大廳,周老爺正點燃了煙鬥,吸了一口煙,笑著說道:“都忙完了吧?”他的眉眼間透著一股喜氣。

周太太坐下捶了捶腿,卻輕輕歎了口氣,皺皺眉說道:“差不多了,街上亂哄哄的,那些個學生又在遊行了,咳,真是多事之秋。我猜瑞康也在那些人裏頭。”

“我早和你說要看著他點,現在時局那麼亂,你還讓他到處亂跑。”周老爺有些擔心的怨起自己的太太來。

周太太見丈夫埋怨自己,不服道:“那你要我怎麼辦?他那麼大個人,難道你要我把他鎖起來?當初也是你支持他去上大學的,現在學的那麼野,你倒怪起我來了。”

周老爺搖頭不說話,把自己埋在煙霧中,周太太想了想,輕輕推了他一把笑道:“我早上去了一趟瑞蚨祥,買了些上好的料子,等梅家那丫頭過了門,我給她好好做幾件新衣裳。”

“唔” 周老爺點點頭說道:“是啊,我們家瑞安這個樣子,是委屈了這姑娘了。等她過了門,我們好好待她。”

周太太跟著點頭道:“我聽張媒婆說,這姑娘不但長得好,性子也溫順,就是家裏窮了點。”

“最重要是性子好,窮一點沒關係,我們家也不差她那份嫁妝,聽說她祖上也是讀書人吧。這樣倒也不算太過懸殊。”周老爺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慢條斯理的說道。

周太太端過下人遞過來的茶杯,朝著杯子裏吹了兩口,接連喝了兩口,才說道:“祖上有人中過舉人,後來家道中落了,母親早亡,父親續娶了一房,又生了個丫頭,這幾年父親得了癆病,治病花了不少錢,更是艱難了,就想早些把大丫頭給嫁了。聽媒人說,那姑娘還通文墨,能寫能畫,很是適合我們家瑞安。”

聽到這周老爺頗為滿意,微笑道:“這樣極好,兩人有共同的愛好,將來兩人在一起寫寫畫畫,自然能培養出感情來。”

“是啊!”周太太嘴角顯出一個笑容,但又很快被擔憂的神情取代了,歎道:“我們瑞安命苦,身上不好,我一直擔心他的婚事,名門世家自然是不會把千金嫁給我們瑞安的,小門小戶不識字不懂禮的我們也看不上,模樣不好的,以我們家瑞安的才情,他肯定是不喜歡的,所以張媒婆說了這個梅家丫頭是最佳人選。我的心裏啊,總算是有了著落了,等她過了門,就一切妥當了。”

周老爺笑著點點頭,提醒道:“還有瑞康呢。”

說到自己的小兒子周瑞康,周太太的臉上現出了驕傲得意的神情,笑的更是燦爛,說道:“我們家瑞康不用愁,這門檻都快被媒婆門踩塌了,已經好幾家問過我,我們慢慢挑就是了。”頓了頓,眉頭又輕輕蹙起說道:“不過,這孩子念了大學後,成日裏什麼戀愛自由,婚姻自由,革命解放的掛在嘴上,我的確有點擔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