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顏在廚房待了很久,那幾隻碗,她反反複複洗了不知道多少遍。一直背對著肖君林,不讓他看到她臉上的淚痕。她有時候,就是這樣的倔強。為了誰流眼淚,她是絕對不會給那個人看到的。她的驕傲,不允許她這麼做。
肖君林一直看著她,他其實知道,李雪顏大概是在流淚的。李雪顏的外表看上去很堅強,但其實,她的內心跟普通的女孩子一樣,柔軟,脆弱,需要人細心地去嗬護。要不然,她也不會因為孩子的問題,糾結了這麼久。如果是平時,肖君林一定會立刻跑到李雪顏身邊,摟著她安慰,說上一大堆肉麻的話,做一些肉麻的舉動。可是現在,他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做。他知道怎麼使李雪顏停止流淚,但是那件事情,他不可以做。除了這件事情,他可以答應李雪顏任何的要求。而李雪顏對他,卻隻有這麼一個要求。
兩個人,一個在廚房,一個在客廳,僵持著。明明很想靠近對方,明明很想跟對方擁抱。可是現在,他們卻隻能這樣,站在兩個看似獨立分開的空間裏,自己難受,也看著對方難受,然後心裏更加痛苦。李雪顏看著手裏的碗,已經幹淨得幾乎可以媲美家裏蓮姨洗的那些碗了。可她還是在不斷地用水衝洗,因為她不知道,除了洗碗之外,她現在還能做什麼。她隻能一遍遍地,繼續地用水來衝洗碗,自己的手,也想把自己心裏的陰霾,給一並洗去了。如果心裏的陰霾,能夠像碗上的那些汙垢一樣,用水衝一下,就能洗去了。實在不行,用一點洗潔劑,就一定能洗掉了,那有多好!她真的好難受,好矛盾!她想跟肖君林妥協,可是她的心裏,有一個聲音在叫囂著,她不能妥協,她做不到。
這個僵持的局麵,一直到林蘇來按門鈴,才打破了這個房間裏的寧靜。肖君林去開門的時候,林蘇拿著半個西瓜,笑嘻嘻地看著他,說:“我剛剛去買了個西瓜,粉紅色的,你跟顏顏挖著吃吧,慢慢調情,不會來睡覺也沒有關係的。”林蘇說這話的時候,聲音和表情都變得十分猥*瑣。她跟李肖然在一起的時間久了,兩個人相互合作,共同練習,好像是聯合練功一樣,耍流氓的本事,都修煉得爐火純青了。
肖君林點點頭,說:“媽媽,您就趕緊回去跟我老爸調情吧,要我不會來睡覺,不妨礙你們的話,我也會乖乖聽話的。”林蘇拍了肖君林的肩膀一下,說:“肖寶貝,你怎麼這麼流氓呢!思想太齷齪了!哎呀,我教育得不好啊!”肖君林很無奈地看著林蘇,一個臭流氓,在這裏裝什麼純潔無辜的少女嘛!
林蘇離開之後,肖君林端著半個西瓜,放到茶幾上,對廚房裏的李雪顏說:“我媽媽拿了西瓜過來,要吃嗎?”李雪顏“嗯”了一聲,說:“我洗勺子。”她說話的聲音很小,但是哽咽的聲音,還是從喉嚨裏滑了出來。肖君林聽得心底一痛,看著李雪顏的背影,一時間,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他們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明明在一個多小時之前,他們還很親熱地抱在一起,看著電視。李雪顏和他的臉上,都帶著幸福甜蜜的笑容。而此刻,李雪顏背對著他流淚,他心疼,卻不知道怎麼安撫她。
李雪顏拿了兩把勺子出來,遞了一把給肖君林,自己在離肖君林幾十厘米的地方坐下,用勺子挖西瓜吃。她始終垂著頭,頭發披散下來,遮住了她的臉。肖君林看不到她臉上的淚痕,也看不到她臉上的表情。但是不用看,他也知道,李雪顏現在臉上,是怎樣的表情。連她心裏的感受,肖君林都能體會得到。肖君林在想,這樣的默契,這樣的了解,到底是好,還是壞。他有時候,並不想這麼了解李雪顏。
“顏顏,我們不要這樣子了,好不好?”肖君林終於是忍不住了,開口討饒。李雪顏依然垂著頭,又挖了一勺西瓜,放進嘴裏,說:“我們的問題,一直都存在著。就算我跟你從馬爾代夫回來,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我們不能再逃避了,不要讓這個問題,一直存在在我們之間了。早點解決,不是更好嗎?”李雪顏是固執的,這一點,肖君林一直都知道。隻是,這次的固執,肖君林沒辦法包容了。他不是民國時期的那些老爺,更加不是古時候的那些官員,做不到三妻四妾。他的心很小,隻能容下李雪顏一個人。就算李雪顏不介意別的女人,生下他的孩子,他自己也很介意。何況,他那麼了解李雪顏,她怎麼可能真的不介意。她一定很介意,隻是要假裝不介意,為的,不過是能讓他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她怕的,不是自己沒孩子,而是他沒有孩子,不能有一個完整的人生。她隻是不想他的人生裏,有任何的遺憾和缺失。隻是她不知道,隻要有她在,他的人生就已經很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