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愷弋跟李肖然在醫院待了一天,他爸爸還是沒有醒過來。他媽媽一直守在他爸爸身邊,寸步不離,連衛生間都沒有去過一次。李肖然看著這樣的趙修芩,心裏很是感觸。一個那麼強大的女人,在最愛的男人麵前,竟然也會變得這麼像個人!好吧,李肖然想,慈禧和武則天,在麵對她們老公的時候,應該也會是很溫柔體貼的女人,要不然,憑什麼讓皇帝那麼寵幸她們,還讓她們坐上了最高的那個位子?
傍晚的時候,趙子墨過來給她們送晚飯,程愷弋叫趙子墨把李肖然帶回去。李肖然搖頭,抱著程愷弋的胳膊說:“我不回去,我在這兒陪著你!”程愷弋揉著她的頭發,輕聲說:“乖,回去好好睡一覺。你看你的黑眼圈,都快變成熊貓了。”李肖然還是嘟著嘴,十分的不情願。程愷弋親了親她的額頭,說:“乖,回去陪陪顏顏,明天再過來。”李肖然最後隻能點頭,說:“那我明天早上就過來,給你帶早餐。小米粥,好不好?”程愷弋點頭,給她把劉海理好,說:“乖,今天好好休息。”
李肖然看了眼趙修芩,她其實想問趙修芩有沒有什麼需要的,她明天一起帶過來。不過,她在斟酌到底該用什麼稱呼。照理來說,她跟程愷弋已經結婚了,她該叫“媽”的。可是趙修芩還沒接受她,這麼叫她可能不喜歡。但是叫“阿姨”的話,好像也不是很妥當。現在這個時候,連李肖然都變得小心翼翼的。
“幫我帶套歡喜的衣服過來,還有我房裏的那個小提琴,也一起帶過來。”趙修芩隻是說了這些,也沒有看李肖然。李肖然“嗯”了一聲,然後跟著趙子墨走了。
病房裏隻剩下程愷弋和他媽媽。趙修芩看了程愷弋一眼,說:“你跟你爺爺很像。”程愷弋的爺爺,疼他奶奶疼得不得了,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程愷弋答:“老婆本來就是要用來疼的。”趙修芩看著病床上,還插著氣管的程愷弋的爸爸,說:“可是你爸爸不這麼認為。我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愛不愛我。有時候,我很想問他。可是我一直都沒問,隻是想給自己留一個希望。現在,不知道我還有沒有這個機會問他。”
程愷弋在趙修芩身邊坐下,說:“醫生說了,沒有生命危險。”趙修芩握住程愷弋爸爸的手,說:“已經一整天了,他都沒有醒。如果他一輩子都醒不過來,那怎麼辦?”趙修芩的聲音有些顫抖,她真的不知道,如果程愷弋的爸爸醒不過來了,她接下來的人生,該怎麼辦。這是她這幾年生活的所有重心,失去了這個丈夫,她不知道,自己以後要怎麼生活下去了。之前他好好的,雖然她也不能經常見到他,但是她知道,他在哪裏,在做什麼。他身邊的人,隨時會跟她彙報他的現狀。看著他這樣躺在這裏,額頭上還有淤青,她心裏實在是很難受,很害怕,也不知道該怎麼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現狀的趙修芩,已經沒有了平時的雷厲風行,果斷冷靜。現在的她,隻不過是一個為丈夫擔心的普通女人。她本來以為,自己是可以掌控所有事情的,沒有人能逆她的意,隻要她一句話,就什麼事情都能辦成。可是現在,在生死麵前,她才發現,自己是這麼軟弱,這麼無能。她什麼也做不了。有那麼多錢又怎麼樣?有那麼多權勢又怎麼樣?她的丈夫躺在這裏,即使是最好的醫生,也無能為力,她還能怎麼辦?
看到自己的爸爸媽媽現在這個樣子,程愷弋心裏也很難受,但他也隻能說:“現在擔心也沒用,不要讓自己也病倒了。”趙修芩自嘲地一笑,說:“我已經不知道多少年沒生過病了。阿愷,你的印象裏,媽媽什麼時候生過病嗎?”程愷弋搖頭,確實,從小到大,他印象裏的媽媽,永遠是打扮得很端莊,高傲地仰著頭,俯視眾生的。他甚至,都沒見過他媽媽躺在床上的樣子。有時候,他也會想,他媽媽是不是有著非人的身體,為什麼人類許多正常的生理現象,她都沒有。
趙修芩握著她老公的手,一點一點細細地摩挲著,輕聲說:“我已經快三十年沒握過你的手了。”說著,握起程愷弋爸爸的手,放在自己的臉頰上,眼睛閉起來,一滴眼淚順著眼角流下。程愷弋有些驚訝,這是他第一次看到他媽媽哭。他隻是沉默著站在一旁,或許現在,他該把空間留給他媽媽,讓她沉浸在兩個人的世界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