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著擬好的菜單,她再一次來到閣樓。
應該能確定他在閣樓裏,因為通往閣樓的台階上,散落著幾個紙團。
沈小兔的腳步,好奇的頓在了某個紙團旁。對一個素愛整潔的人來說,將這些垃圾似的紙團隨意丟棄滿地,難道不是一件令人奇怪的事情嗎?
彎腰,肥嫩的手抓起這其中的一個,探究且小心的展開來。
還沒有完全展開,沈小兔已被紙張中的蒼勁筆力、充滿強烈表達欲的色彩給驚住了。當紙團完全展開,她的嘴邊亦喃喃吐出了幾個字:“烏鴉群飛的麥田……”
這是一幅充滿色彩張力的畫作,金黃色的麥浪搖曳在蔚藍色的天空下,突然,一群黑鴉從麥田上空撲飛而過,帶來一陣陣陰沉的烏雲。
畫麵頓時變得模糊、抽象,連那幾條穿著麥田而過的綠色小路,都被扭曲得再看不到前行的軌跡。
沈小兔的呼吸漸漸變得急促,畫中的絕望與痛苦、掙紮與彷徨像一張網,網住了她的視線及至靈魂……
“丟掉它!”突地,一個清冷嚴厲的男聲如同一把利劍,將這張網豁然劃開了一道口子。
沈小兔回過神來,眼底已是濕冷一片。
她將淚意強忍,才轉過頭來。
慕新硯正站在閣樓的門口,俊美的臉部線條緊繃得有些扭曲。
她舉起手中的畫,臉上擠出一絲微笑:“這是你畫的?”說實在,她被驚訝到了,每天對他都有新的認識,他就像是一個謎題庫,有著猜不完的謎。
他沒有回答,隻是重複一次剛才的話:“丟掉!”
他陰冷的聲線,讓她忍不住渾身一顫。但意外的,這一次,她沒有被這害怕給嚇到,反而再次俯身,將其他幾個紙團都撿在手中。
然後,她坐在台階上,將紙團們一個個的展開來。
每一副都是“烏鴉群飛的麥田”,卻又一副比一副更加令她驚訝。
這幅畫的原作是梵高,但她卻在這些展開的紙團上,看到了比原作更猛烈的矛盾、更深刻的絕望和更美卻更容易破碎的情感。
然而,隨著她的動作,這周圍的空氣越來越冷,越來越冷……漸漸的,甚至開始凝結。
她很清晰的感受到了他的怒氣,但她還是想說:“為什麼要扔掉啊,這些畫都很美啊。”
她由衷的聲音像一陣春風,帶來了香暖和煦的陽光。
“你懂畫?”他掀動冷唇。
鏡片後的眸子輕輕一眨,然後垂下了濃密的睫毛,“我怎麼會懂這些?我隻是俗人一個,覺得這畫麵的顏色很漂亮而已。”
“俗人?”他冷笑,“但你能卻能看出這是畢加索的作品,你知道這是‘烏鴉群飛的麥田’!”
沈小兔一愣:“不是梵高的麼?”話剛出口,她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臉一紅,便不再出聲。
“不錯!連作者都清楚得很。”
被算計了。沈小兔臉一紅,苦笑了一下。
“我認識這幅畫,是因為我認識的一個人也曾經臨摹過的。畫中的顏色很明媚,但是給人的感覺卻是那麼陰鬱,那麼寂寞。明媚還沒有綻放出來,就已經被悲傷肆意的掩蓋了。”沈小兔說著,聲音有些黯然。
聞言,慕新硯全身一僵。
她的話,一字一句,都敲在他的心坎。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他之前看到的,根本不是真正的沈小兔。
在這個寬大肥碩的套裝裏、在那雙又土又笨的外婆眼鏡下,是否還藏著什麼一般人無法看穿的秘密?
“你每天在閣樓裏,都是在畫畫嗎?”這時,她衝他轉過臉來,一雙眼睛瞪得老大,臉上泛著感興趣的亮光。
這樣的八卦表情,使剛才那個深刻、內蘊的沈小兔頓時蕩然無存,剩下的隻是平常那隻笨兔子。
慕新硯眯了眯雙眼,懷疑剛才是否自己的幻覺。因為現在這隻笨兔子已經站起身,興致勃勃的對他說:“原來你不但是個廚師,還是個頂棒的畫家!”捏著那幾張皺紙的胖手揮舞了幾下,“這些都給我了吧,以後你成名了,可就值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