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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武十六年就這樣過去了。轉眼,出了正月,春日來臨,正當人們紛紛外出踏青時,朱慈烺卻病倒了。
多年的勞累以及對未來的擔憂終是壓垮了他。其實,左弗之前就知道他的腸胃出了問題,但是他並不想讓左弗知道。他不提,左弗也不好說,不然以後誰還給她傳遞消息?
他顯然也不想讓自己知道,自己若提了倒顯別有用心了。這幾年,開大朝的間隔時間越來越長,他本人也日漸消瘦,經常頭暈,在新年正旦的朝賀上,出了月子的左弗前去參加時,就發現朱慈烺的精神狀態很糟糕。
盡管他努力裝出健康的模樣,可左弗還是發現了他的異常。但他顯然有自己的想法,將自己身體不適的消息都盡量封鎖了,所以也說不好這到底是在提防誰,或者幹脆隻是單純的怕引起朝局的混亂。
但眼下是裝不下去,今日的大朝被取消不說,沒多久宮裏就傳來了天子病重的消息。
左弗很快就被召見入宮,隨她一起被召見的還有金陵醫院的幾個主任級別的醫生以及護士長。
而且,來傳旨的人說得明白,要求他們帶上各種檢測工具。這信息透露著不平凡,到了這時候才通知左弗,很顯然宮裏的禦醫已束手無策,消息也是瞞不下去了。
左弗很快就帶各種便攜檢測儀器入了宮。待趕到乾清宮,她見到了朱慈烺也是嚇了一大跳。
自正旦那日見過後,她便一直未見過朱慈烺。因為按照現在的規矩,朝廷要過了正旦才開早朝。可過了正旦,朱慈烺便未開早朝,所以她今年也是頭次見到朱慈烺。
隻是讓她沒想到的是,不過一個來月的時間,朱慈烺竟然就是一副行將就木的樣子。他靠在軟枕上,滿頭的汗,左弗眼尖的發現在他手邊的案幾上竟然有止疼片。
至於止疼片怎麼來的?自然是金陵醫院開出來的。身為天子,他還是有很多辦法去開止疼片而不讓外界做到的。畢竟,這事指派一個朝臣也是可以去做的。
左弗上前行禮,朱慈烺臉色蒼白,頭上滿是汗,見左弗進來,便道:“愛卿,朕恐怕撐不過去了。之前一直不敢告訴你,就是怕消息傳揚出去,韃子再起什麼心思……今日喊你來,也不是為看病……”
他說得很吃力,“隻想讓你減輕一點朕的痛苦。朕好些年前就經常感覺胃不舒服,太醫調理了一番後,倒也好些。隻是去歲開始,疼痛頻率增加,且疼痛毫無規律,經禦醫診斷,朕得的應是胃脘惡疾,屬無藥可醫之病……今日喊你過來,除了想讓你減輕一點朕,朕的痛苦外……”
他掙紮著坐起來,“還有一些話要交代。”
“陛下是不信任臣嗎?!”
左弗上前,“為何到現在才告訴臣?!即便真是胃脘惡疾,早早進行手術還是能好的!陛下,讓臣先替你檢查下吧!”
“不,朕這些話要先說了。”
朱慈烺揮揮手,示意其他人下去。
很快,殿堂內隻剩下了左弗與朱慈烺。待所有人走了,左弗也卸下了那偽裝的麵容,她冷眼望著朱慈烺,道:“身體不舒服卻一直瞞著我,兄長當真是不再信我了。”
朱慈烺輕輕一歎,“弗兒,這聲兄長已經很多年沒聽過了。”
他頓了頓又道:“你知道不知道,朕從未懷疑過你要搶奪朕的江山,朕恐懼的是你的能力。那些從來查不到源頭的物資,那些神出鬼沒的手段……左家軍的兵丁視你為神仙,百姓視你為菩薩,你可以對大明對朕忠誠,下麵的人你能保證嗎?”
“這就是您猜忌我的原因嗎?”
左弗冷笑,“昔年我爹便賣家產,為的就是替先帝報仇。而您,為了分裂我左家,竟是讓他老人家白白挨了一刀,您是天子,您的猜忌是會死人的!”
提起昔年往事,左弗眼裏一片怒火,“如果我要反您,我何必又要為您賣命?接受這諸多天恩的我又該怎麼造反?我若連手下的人都控製不住,即便坐上這龍椅也隻是一個傀儡,您覺得我有那麼傻嗎?”
朱慈烺張了張嘴,想起以前自己做的事,不由苦笑,“是,是朕想錯了……”
“我知道太多的人辜負了您,辜負了先帝,可您隻看到那些辜負你們朱家的人卻沒有看到諸多為您朱家殉國的人!在那北地淪陷時,有多少官吏殉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