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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董鄂氏入宮,孝莊就一直冷眼旁觀,既不為難董鄂氏也不去過分關注。身為科爾沁的皇太後,身為天子的母親,她既要保障蒙古的利益也不能讓本就不怎麼好的母子關係更崩裂,所以她也是很難的。
為了讓博果爾的家人好受一點,老太太也隻能忍著心中苦楚對皇帝以及董鄂氏都冷冷淡淡的。可現在繼續冷下去可不行了,福臨病了,生生被左弗氣出了毛病來。
兩天了,不吃不喝的,躺在床上哼哼唧唧的,動不動就爬起來,像詐屍一樣,抓著床上的東西亂扔,嘴裏大罵左弗是個畜生。
眼看著這人再鬧騰下去就要鬧騰出毛病來了,老太太也坐不住了,帶著蘇麻喇姑來乾清宮勸兒子。
望著兒子披頭散發,滿臉戾氣的樣子,孝莊很難過。
莫看她貴為大清皇太後,可其實她這一生也是很苦的。小小年歲離開家鄉嫁給大金的可汗,幫助她姑姑鞏固地位。而被譽為科爾沁第一美人的她卻並未得到丈夫過多的寵愛,甚至還有些冷淡,尤其是等海蘭珠嫁過來後,這種冷淡就更明顯了。
她的丈夫,那個高高在上,那個光芒萬丈,那個在戰場冷酷無情的人卻有著不為人知的深情,而這種深情卻不是給予她或者姑姑的,而是給予海蘭珠的。
那個嫁過人的海蘭珠是她的姐姐,而現在卻與自己共同擁有一個丈夫,而自己丈夫將所有的愛傾注到她的身上,不曾再分予過自己半點。
望著董鄂氏就會想起海蘭珠,望著眼前的福臨就會想起自己的丈夫。愛新覺羅家的男人無情起來就草原寒冬裏的風,吹得人心都疼;可若深情起來卻是感天動地,恨不能將所有最好的都給予一人。
她的丈夫如此,她的兒子也是如此。
她不喜歡董鄂氏,可卻看見了兒子的深情。她生怕董鄂氏如海蘭珠一樣,受了氣命變短,屆時兒子跟她那丈夫一樣發瘋可就不妙了。
可如今倒好,借著董鄂氏封妃一事,敵人大作文章,兵馬未動僅憑一支筆就把大清的皇帝罵倒下了,此人當真是用心險惡,其心可誅!
她緩緩坐了下來,想伸手撫下福臨的臉頰,可福臨卻是下意識地偏過頭,眼底也流露出了一絲抗拒。孝莊的手僵在半空中,母子四目相對卻是久久無言。
也不知過了多久,孝莊慢慢縮回手,歎了口氣道:“昔年諸葛亮送女子衣物給司馬懿,司馬懿的屬下皆是義憤填膺,請出戰。然而司馬懿卻是哈哈一笑,穿上女服前去陣前給諸葛亮瞧看。司馬懿沒有上諸葛亮的當,反是忍氣吞聲,並寫信給魏明帝,來了個千裏請戰,生生將諸葛亮耗死……”
孝莊的聲音漸漸高昂,“出兵容易,收兵難。福臨啊,你看看我大清,能打的將領還有多少?在這片反對聲中喊得最大聲的不是那些漢臣而是滿臣啊!
中原的花花之地已讓他們迷失了心誌,與左弗三次交手已將他們的傲氣打落,我的兒,你難道就沒看出,這朝堂上下已無人想一戰了嗎?!我知你委屈,可你想過沒,你這一出兵丟掉的可能是祖宗江山基業啊!!!”
福臨有點動容。
左弗的挑撥之意是非常明顯的,隻是讓人如此辱罵,他著實是受不了。隻是……
滿朝文武當真都怯戰嗎?
“左弗將呂宋占為大明之地了。”
孝莊忽然又道:“湯若望收到了一些友人寄來的信,因西夷挑唆呂宋人屠殺當地明人,左弗收到消息後就讓瓊州海軍出動了。據說,他們的武器先進到難以想象的地方,同樣有火炮火銃的西夷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而左弗也在呂宋犯下了天大的錯……”
孝莊輕輕撫過自己的指甲套,輕聲道:“聽說當地十室九空,土地被血染成紅色,左家軍為燒毀屍體甚至特意搬了一些火油過去,連老弱婦孺都沒放過。”
福臨不知自己老娘跟自己說這些做什麼。呂宋?跟眼下的事有什麼關係?
“素以剛正仁義著稱的大明鎮國公怎會幹出這樣滅絕人性的事?茹毛飲血之人難道不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