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嘴裏都要噴出煙來了,還說不敢朝著我撒火?”
他伸手在她鼻尖刮了下,“幾年不見,怎這氣性還這麼大?這等家事我豈能插手?且是你父親自己認下的,我就更不好插手了。你說你,上來就夾槍帶棒的一陣說,還說心裏沒氣?”
“為人子女者,豈能見父母委屈?”
左弗道:“當年離京時,陛下許諾會替雲舒照顧好父母,可陛下卻失言了。”
她似怨似嗔,可心底卻是一片澄清。
朱慈烺以不再是以前的朱慈烺,她不能再用普通人的想法去衡量他。他如今已是一個手腕很成熟的帝王了,所以自己也不能跟以前那樣隨意,說話也得多留點心眼。
就像此刻。他既喜歡自己隨意,那自己便隨意,表現出以往相處的模式,已表示自己還跟以前一樣,並無多心。
這世上,隻要是處在高位的就不會喜歡底下的人一團和氣,下屬和氣了,那上司就可能被脅迫,這條規律無處不在,在彼時,在後世,無時無刻不在發揮著。
左弗不覺自己的政Z智慧有多高,但是兩輩為人的經驗卻在告訴她:當力量不夠時,最好學會偽裝。
朱慈烺因猜忌阻斷她的婚事,後麵又自己娶妻,左弗心裏是有怨的。她不是什麼聖人,她亦會覺得委屈,所以如今用上這張假麵具麵對朱慈烺亦不會感到愧疚心虛。
朋友的情誼在他結婚那日已到頭了,所以再情感用事那就是不智了!
“雲舒,你這就冤枉我了。”
見她如此,他心底隱隱透出喜悅。
比起公事公辦,他還是覺得有情緒的她比較好。
淡漠,疏離是他難以忍受的事,他不希望她對自己保持對君王的尊敬。
“你的家事我如何插手?讓那周氏回去?這等事我如何做得?我拿什麼理由趕那周氏走呢?更何況你父親都認了這事,我就更不知怎麼做了。”
左弗望著朱慈烺。
他今日穿著一身紅色繡有金龍的常服。
明為火德,尚紅。
若是旁的男子穿上這樣一身紅必是顯俗氣的。可穿在他身上,卻有種說不出來的氣質。
烏黑的發被綰起,整齊的梳攏在頭頂,用一支造型古樸的木簪別著。明明沒有鑲金嵌玉,可卻依然給人一種富麗堂皇的感覺。
多年的皇帝生涯已模糊了曾經落魄少年的模樣,那雙溫潤的眸子如今內斂了許多,已不似當年相遇時那樣容易被看穿,顯得幽深了許多。
除此之外,左弗還在他身上感到了一股自信。相比起前幾年的緊迫,他現在從容了許多,甚至讓自己坐到坐榻與他談話。
像這樣隨意靠著坐榻靠背,腳肆意升著的事擱以前是不敢想象的。以往每次自己來這兒,朱慈烺也是一絲不苟,不敢有半分鬆懈。
而這回談話,他卻與自己坐在這坐榻上,中間隻隔了張榻幾,神情不似以前那般嚴肅,說話語調也輕鬆了許多,可見心態變化之大。
想起如今朝臣對天子的評價,左弗垂下眼,眼底閃過一絲晦暗不明。
朝臣嘴裏像極了太祖成祖的朱慈烺走到最後會怎麼對待他的功臣?是像太祖?還是像成祖?
若是像前者,自己將來會如何?
“說不出來話了?自己也知理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