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弗微微顫了下,低聲道:“兄長勿要難過了。”
“本想著這回議和,能換回公主,隻是沒想到……”
朱慈烺輕輕搖頭,長出一聲長歎,“到底人算不如天算啊。”
說罷便是自嘲一笑,“這下朕真正成了孤家寡人了。”
左弗不知如何接這話。安慰人這種事,她不大會。而且,她覺得這事安慰不來,倒不如就靜靜聽著。
不過朱慈烺顯然也不想再這個話題上繼續下去,“不說這個了。弗兒妹妹難得回來,不要因此掃興。來,快坐下吧。去歲浙江仙居進貢了不少楊梅,我讓人都做成了楊梅酒,裏麵都加了冰糖,在酒窖藏了大半年,現在吃正好。”
“多謝兄長。”
左弗跟著朱慈烺坐下來。
與離去時一樣,照樣是一張小圓桌,二人圍坐著,就像普通人家吃團聚飯一般,看著頗令旁人羨慕。
宮裏設宴,依然采取分餐製,而像這樣君臣真正同桌的情形幾乎是不可能出現的。
桌上擺著四個冷菜。
鹽水鴨與鴨胗的拚盤,一盤鑲肚子,一道吉祥如意菜,一個酒糟蚶。
菜不多,但經過禦廚的精心烹製,看著倒也別致誘人。
二人坐定,朱慈烺親手給左弗斟了杯酒,左弗也未推辭。她以前就是大大咧咧的性子,跟朱慈烺相處就是這般,若忽然恭敬起來,反令人起疑心。
“楊梅出仙居,這楊梅酒就要用仙居的楊梅來泡。你看這酒色,配了這琉璃盞,真是美。”
朱慈烺手裏握著一隻玻璃杯,那是左弗前年托人送到南京的。這套玻璃酒具即便是在淘寶也是價格不菲。當日她便笑著,弘光帝掏走了內庫所有的錢,朱慈烺身為天子,若沒幾個拿得出手的東西裝點門麵也不行。
於是便在淘寶上淘換了一套玻璃酒具令人送到了南京。想著,若是招待群臣,也有些拿得出手的東西,不至於顯得皇家已落寞了。
她握著酒盞,下意識地握緊,漸又鬆開,笑道:“對我這等庸人,再好的酒吃著都是一樣的。”
朱慈烺笑了,“妹妹還是跟以往一樣活潑。剛看你在朝堂上,還以為穩重了些。”
“滿朝文武大臣跟前,我哪裏敢放肆?不過兄長都說了,這兒沒外人,所以我也不用端著了。”
“嗬。”
朱慈烺笑著搖頭,“你罵起王鐸來可沒見你端著,朕的這位師父心氣高得很,被你這樣對待,怕是今天晚上覺都睡不著了。”
“哼!”
左弗故意撅嘴,作小女兒狀,“那能怪我嗎?!誰讓他心裏裝著牛屎,所以看我也像牛屎?”
“噗!”
朱慈烺忍不住大笑,“你就不怕他們報複你?”
“報複我什麼?要是想奪了我這官,那最好了!天天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吃得比豬差,幹得比驢多,還不如回家享享清福呢!”
“就一點沒留戀?”
朱慈烺抿了口酒,細長的眼裏似帶著一點漫不經心,“朕的官就當得這麼無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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