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很深很深的夢境中醒來,宮秋朦朧中似乎感覺到有人在撫摸自己的額頭,很溫暖的一隻手,就像很多年前拉住自己的一樣……不由自主的挨了上去,明明虛弱得連眼睛都睜不開,卻還是使了勁要貼上去,隻希望那手的溫暖能一直停留下去。那人卻用了力氣把自己按了下來,也是溫柔的,十分嗬護,於是放鬆下來,似乎知道那人不會離開……
宮秋知道自己睡了很久很久,但是睡得這麼舒服,竟似乎要把那麼多年的覺都補回來一樣,實在舍不得醒過來,那人卻在耳邊輕喚:“宮秋,宮秋,宮秋……”
也是溫柔的,一聲一聲要繞到人骨子裏去。隻是卻又那麼堅持,慢慢的讓宮秋心急起來,到底是誰,是誰……
“這人死氣騰騰一個月了,你這麼一副慈母的模樣要做給誰看,可不要說你突然拾了良心重情重義起來,我怕會讓這滿營士兵把牙都給寒磣掉了去!”
宮秋不禁苦笑,好容易一個好夢,便有一個癡人天天溫柔召喚,也沒把他給召醒過來,竟然就被這麼句冷冰冰、硬邦邦的諷刺話給鬧醒了,實在苦命。用力睜了睜眼,可惜實在躺的太久,一時半會倒真沒得力氣,隻是暗中咬牙,嘶~~全身上下竟像被拆卸了似的,疼的不行……
那雙夢中的手又扶了上來,卻似乎比記憶中更細膩些,宮秋心裏邊一涼,倒說不上是什麼感覺了,隻聽得那人說,“我哪裏敢扯得上那個,隻是這孩子雖犯了些錯,終究算是我的門下。原是我才學識淺,誤了這孩子……咳咳咳咳……”
這人的聲音十分沙啞,還未說倒一半便咳嗽起來,竟是咳症深植的病態,宮秋若不是聽他說到這裏,還真想不出這人是誰,不過知道了更不好,宮秋朦朦朧朧的也想不清楚,隻是覺得心裏頭那點子涼意更深了些……
“咳咳咳咳……如今他落得這副下場,便是我的罪孽了……你也不必生氣,說起來,這孩子若是真死在這裏,也未必就能稱了你的心意。那京城,你還要不要回……咳咳咳咳……”
咳嗽聲似被他用了手帕掩住了,宮秋聽在耳裏,卻如窒息般難受,隻是無能為力。
“哼,你哪裏需要謙虛,允忝,這人果真得你真傳,他把狠戾狡詐,殘忍無情這幾個字可是學了個通通透透,你可知道他把從江南帶來的三百死士都賣了,隻為了能得一個參戰的引子。嘖嘖,青出於藍啊,若是你當年也有他的狠辣,隻怕輸的就是我了……”
宮秋靜躺在那裏聽完,是啊,三百死士的性命,還有手下的二萬五千人,就這麼沒了,這不是一局圍棋,那些白子、黑子全變成了活生生的人,隻是,現在他們都死了,和那些棋子一樣了……
耳邊的人似乎還說了什麼,宮秋已經聽不到了……
再度醒來的時候,宮秋隻覺得自己的額頭上冰涼一塊,凍的有些發痛,而全身上下那些傷口也被這冰凍感喚起了疼痛,疼的他實在耐不住便呻吟了一聲……
“醒了便睜開眼睛吧,容德今日便要班師回朝,他肯定是要帶上你的,我這身體……咳咳……若是上了路隻怕自身難保,你那幫子屬下看樣子也不願守著個活死人,你如今不醒也得醒了,否則隻怕……咳咳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