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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之美從來不在塵世喧囂,而在那宛如始終刻進骨子裏的綢繆朦朧。
縱是十分厭惡江南大部分文人的諾一,都不自主漸漸放緩步伐,放鬆心境,做好警戒的同時抽調出幾縷心思去欣賞這如一幅動態畫卷的夜色江南。
路上的行人也仿佛染上了江南的繾綣柔情,街市上除了之前扶月引起的騷動外,徐徐而行的人們皆一臉愜意,或獨自或結伴在夜幕下閑庭信步,時而到茶舍上品幾口清茶,時而到猜謎攤位上展示滿腹經綸,都不禁斂去身上世俗的浮躁。
遺扇安之若素地走在人群中,從不因過往的男子對自己外貌的熱議或搭訕而變過一分神色。
入夜的江南,於閨閣男子而言,卻是難得的讓他們能暫且放下規矩禮儀的時候。
而在麵紗掩蓋下的扶月,卻因為身姿姣好,平添了幾分朦朧美感,依舊是止不住少女們年少慕艾、大獻殷勤的小心思。
一旁始終抬手護著他的中年婦女,心中不由滋生出了一腔的與有榮焉。
這孩子像極他父親,不論生於何處,長於何地,都極為出色,鶴立雞群。
又見他明亮的目光在有男子上前與那位看著吊兒郎當的侯爺攀談時,忽而熄滅。
大人腦中一涼,瞧著遺扇的目光格外不妙。
來自邊陲的侯爺有且隻有一位,便是狀若邊陲主人的昭陽侯,由於各種淵源,不管她為人如何低調,她於她的資料,她也算是爛熟於心的。
這個生得昭如日月的女子,即便再優秀,也已經成家立室了,娶得,還是正君,幾年來唯一的一位正君。
墨綠衣衫的夫人倏然滿腹惆悵,再也沒有素來屬於文人雅士那看景賞景,不負韶華的意趣了。
幾人與夜幕低垂時告別,卻不想扶月居住的客棧與遺扇一行同屬一個,隻是小院不同。
也是,邊陲唯一勳貴,衣食住行必是最佳的,不住江南城區最大的客棧,又有哪一家足以配得上?這麼一想,大人嘴裏不禁一出苦笑。
看著眉眼柔和的少年望過來比平日更顯顏色的笑臉,女人隻覺心裏沉沉的。
“月兒,”她喊住即將轉身進房的少年,欲言欲止,“你...你可清楚那人究竟是何人麼?”
少年如透著花露的笑靨一怔,複又低頭看著腳尖,沉默片刻,方抬頭答道:“娘,月兒知曉的。”從來都是一清二楚的。
娘?這是扶月為數不多的稱呼她為娘,中年婦女神色慘然,這些年日、距離,幾乎都要磨盡了兩人的母子之情。
她從來都不是一位合格的母親,從來不是。
“那......”那你可知道,若是真的成了,也是和你爹一樣的身份?
女人看著少年依然背過去的單薄背影,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突然隨風消散了。
“好,你明白就好,天色晚了,娘也要回去了。”女人把兒子纖細的樣子深深納進眼底,深呼吸,而後,迅速轉身離開。
隻是那略顯彷徨無力的腳步,不複以往的鎮定。
扶月在她轉身的下一刻,靜靜地凝視夜空許久,大概是瞧見了雲層漸漸挪開後,一顆雖是微弱卻不掩光芒的星,他忽然一笑,三分慘淡氣氛堅定,繼而迅速關門,似是想將今晚的一切鎖進心底。
能常常見到便罷了,他不強求的。
隻是外表欺霜賽雪,內心也玲瓏剔透的少年呐,不知道一位愛兒如命的,且一顆愧疚急於補償心的母親啊,往往會瞧見苗頭,便想傾盡全力為孩子達到他心之所想。
不要求,不強求?那位大人自然清楚自家孩子的心性。
相見甚少,但有兒自知兒心肝,宦海浮沉多年的人,卻萬萬不信“萬事由天莫強求,何須苦苦用機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