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六兒勾了勾嘴角:“那你可得管好宮裏的奴才了,桂花酥上不知道被哪個饞嘴的咬了一口,主子的東西是奴才能碰的?”
蘭竹一看,果然剛才瀾婕妤咬了一口的桂花酥擱在點心碗了。真是百密一疏!忙賠笑道:“大總管說的是,奴婢一定嚴加追查。不過話說回來,婕妤心地好,總是喜歡分點心給宮女們。”
“主子是主子,奴才是奴才,哪能沒規矩啊?”沈六兒提高音量,“非得揪出這個不懂規矩的狗奴才,好好打一頓才行。”
蘭竹心裏恨得牙癢癢,都說皇上身邊兩大總管沈六兒和榮寶是死對頭,兩人各有十八般武藝,但是榮寶總是棋差一招,今兒個看來沈大總管果然道行夠深!明明看出了玄機,還故意說這些話,不是在打瀾婕妤的臉嗎?
再看皇帝,倒是沒事人一樣,看著小宮女沏茶。
瀾婕妤姍姍來遲,看到皇帝就行禮:“臣妾參見皇上。”
皇帝笑盈盈:“你身子重,別站著了,坐下陪朕聊聊天。”
瀾婕妤說了“是”便坐下來。
皇帝看著她的臉色:“朕聽說你胸口悶?要不要宣太醫來請平安脈?”
瀾婕妤柔柔道:“謝皇上恩典,臣妾應該沒什麼事,就不要驚動太醫了。”
“胡說,什麼驚動不驚動的?你是宮裏的人,太醫院本來就是照顧宮裏的主子的,哪有驚動他們一說?”皇帝佯怒,“你現在懷著龍種,凡事不要大意,朕回頭讓沈六兒去傳個話,明兒個讓太醫給你請個平安脈。”
瀾婕妤要站起來:“臣妾謝皇上……”
皇帝按著她的手:“別謝了,應該是朕謝謝你,讓朕快當父皇了。”
瀾婕妤一片嬌羞。
一直在邊上的蘭竹說:“皇上有所不知,婕妤覺得不舒服完全是今天受了驚嚇……”
瀾婕妤伺機阻止她繼續往下說:“你別添亂。”
蘭竹看起來很氣憤:“婕妤不讓奴婢說,奴婢卻氣不過。本來嘛,婕妤懷孕可以坐步攆是皇上恩典的,可是她們卻故意……害婕妤差點出事……”
見皇帝蹙著眉,沈六兒開口了:“當著皇上的麵有什麼話就說清楚,什麼差點出事?”
他心裏已經猜的差不多了,八成事要找機會給許小主來一腳吧?
蘭竹這下把上午從中宮出來的事繪聲繪色地形容起來:“給皇後娘娘請安後,奴婢等人扶著婕妤坐上步攆,看見許小主身邊的幾個宮女站在前麵,就讓她們讓開,哪知道其中一個說別仗著坐步攆就了不起,許小主以前可是皇貴妃,什麼大場麵沒見過。奴婢想跟她們理論,是婕妤拉住了奴婢,後來她們幾個又占著道兒不給步攆過,小太監們瞅著空隙穿過去,結果她們說步攆撞倒了許小主。現在闔宮上下都說是婕妤仗著懷孕欺負許小主,婕妤心裏不好受極了。”
皇帝越聽眉頭皺地越緊。
沈六兒覷了覷他的神色,又那眼神看著蘭竹。
說了這麼一大通之後,蘭竹本來就有點心虛,看到沈大總管看著自己,立刻挪開眼神兒。
瀾婕妤見皇帝一直不開口,唯恐他看出什麼端倪,便弱弱地說:“皇上別往心裏去嗎,蘭竹這丫頭口無遮攔的,臣妾沒什麼事,不打緊。”
皇帝冷冷一笑:“朕倒是不知道她身邊還有這麼能幹的人。”
他這話聽起來是動氣了,瀾婕妤忙噤聲。
皇帝倏地一下站起來:“你好好休息,朕先走了。”
沈六兒一看苗頭不對,立刻拉長聲音:“擺駕……”
聲音一直響到外頭。
送走皇帝,蘭竹發覺自己雙腿發虛:“婕妤,皇上信了嗎?”
瀾婕妤看了看黃昏的太陽,映在石榴樹下抹得花兒一片暗紅。她狹長的眼睛裏射出一種從未有過的自信:“不管皇上是信還是不信,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生氣了。”
蘭竹若有所思地看著她。
沈六兒跟在皇帝後頭,見他步履越來越慢,一時之間也不知道皇帝的心思。最後皇帝索性停下來,麵對著太液湖,看著湖麵上星星點點的燭光。
沈六兒輕聲說:“皇上,天轉涼了,奴才給您披上披風吧。”
皇帝沉默半晌,忽然說:“六兒,那天在行宮,她對朕說她不敢要那個孩子。是朕不好吧,明明知道留在她身邊會有一堆麻煩,卻還是硬要她進宮。朕可以殺了許家一百多口人,唯獨不舍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