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皇上處置了太醫府的人，就沒人管小主了，沈總管您想啊，小主本就底子不好，現在又剛小產，這身子怎麼受得了。”素馨不是沒見過宮裏的人情冷暖，隻是現在輪到自己伺候的主子，難免有些唏噓，“皇上對小主的情誼奴婢都看在眼裏，但求沈公公能幫幫小主。”沈六兒聽出素馨的意思了，他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你的意思咱家明白，想讓咱家往皇上那裏遞話對吧？不瞞你說，咱家一直看好小主，她也的確讓皇上上心，旁的不說，皇上夜夜翻牌子就是從沒有過的事兒，可是你也親眼看到了，小主親手把龍種弄沒了，皇上的心都涼了。你瞅瞅，曆朝曆代哪個會親手扼殺龍種啊？”素馨急了：“那怎麼辦啊，沈總管，宮裏反反複複得寵失寵的事也是常有的，沒準過些時候皇上又喜歡小主了呢。”沈六兒拿眼神兒咂她：“你以為這是尋常的事？要是有人殺了你的孩子，你還會跟她好好說話？按照咱家的意思，皇上沒把小主淩遲處死已經是皇恩浩蕩了。你回去吧，能好好待小主就是你的忠心，別的咱家也幫不上忙。”素馨知道求助無望了，抬頭看著火辣辣的天隻覺得暈頭轉向，她回正頭，深深吸了口氣，繼而蹲了個福：“奴婢知道沈總管多有不便之處，您沒有像別人一樣避而不見已經很難得了。奴婢在這裏謝謝您。”“唉，”沈六兒深深歎了口氣，“咱家沒幫上忙你別怨恨就是了。按說皇上這麼喜歡小主，小主是罪臣之女，最要緊是有個龍種，怎麼就不要了呢……”素馨明白他，本來把寶壓在小主身上就是想在皇上跟前得勢，現在小主不行了，他沒撈著好處更加不能趟渾水。她一邊強裝鎮定一邊往回走，不行，就算所有人都離了小主，自己絕對不能背信棄義。不錯，自己是一個宮女，最要緊的是跟一個得勢的主子，但素馨是認死理的，隻要上頭派給自己跟哪個主子，就會一片赤誠伺候主子。更何況，她始終覺得如初身上有一種別的主子沒有的東西。她善待每一個奴才，除了對待玲瓏像對自家姐妹一樣，對其他人也是和顏悅色的，諾大的宮裏還能找出第二個這樣的主子嗎？雖然自己不知道她為什麼要墮胎，但是她相信她是有苦衷的。“喂……”有人悄悄地喊，“素姑姑，看這裏……”素馨回頭看了看，沒見著人又繼續往前走。“素姑姑……是我……”素馨順著聲音看去，丁鉤兒鬼鬼祟祟地躲在角落裏衝他招手：“素姑姑，借一步說話。”素馨私下張望，此刻是正午時分，外頭幾乎沒有人，她裝作不經意走過去，丁鉤兒把她拉到一邊。這是兩棟宮殿之間的銜接處，一大口一大口缸裏都種著荷花，素馨看見一個背影對著自己嚇了一跳：“這位是……”淳禾轉過身來，素馨退後一步，驚詫道：“九王爺……”他完全沒有之前笑嗬嗬的模樣，一臉肅穆，看著素馨，見這丫頭很是疲憊又很驚恐，便已猜到如初那裏不大好。素馨忙蹲了個福：“奴婢參見九王爺……”“她怎麼樣了？”素馨一懵，小心翼翼地問：“九王爺問的可是小主？”淳禾並沒有回答她的疑惑，反而加重了語氣：“本王問你她怎麼樣了！”從沒見過九王爺這麼嚴厲的一麵，素馨嚇了一跳，身子顫抖了一下，低著頭回答：“回九王爺的話，小主小產，被撤了封號，玲瓏被杖斃，整個‘芝徑雲堤’猶如驚弓之鳥，最讓奴婢不知所措的是皇上處置了太醫府的人，現在沒有管小主的死活。奴婢怕……”淳禾忙問：“怕什麼？”“小主……會撐不過去。”淳禾仔細看著這宮女的神色，知道她說的不是假話。一聽到如初經曆這麼多的事，他恨不得飛到她身邊，但是親王與妃子之間身份尷尬他自知不能衝動，就派人牢牢盯著“芝徑雲堤”的一舉一動，好不容易逮著了素馨他自然要問個清楚。“太醫的事，本王會想辦法。”明知這樣做會惹來更多的麻煩，但是為了救如初，淳禾顧不了那麼多了，他緊緊皺著眉頭，“其餘的，什麼封號的，本來就是沒有用的玩意兒，都是不相幹的。”他將手背在身後，來回踱步。如初一直低著頭，想著宮裏上次九王爺和小主紛紛喝醉，又聽見有人說他們走在一塊兒……不由心驚肉跳起來。難道王爺和小主……若說沒有什麼，自己都不相信了，現在這個節骨眼，九王爺著急地打聽小主下落，又說太醫的事會想辦法，可見小主在九王爺心中的地位。這麼一比，似乎九王爺比皇上還靠譜呐。素馨忙搖了搖頭，不行不行，自己想的都是些什麼亂七八糟的啊！“她有沒有說……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淳禾終於問出了一直藏在心底的疑惑。如初為什麼不要這個孩子，淳禾想知道有沒有一些原因是因為自己？他怕是因為自己，那樣如初真的受了太多委屈，同時他又希望是因為自己，那樣說明如初把他看得有多重。素馨搖了搖頭：“回九王爺的話，小主沒說呢。”她看了看天，頷首道，“奴婢出來已經很久了，小主那裏一個人都沒有，容九王爺開恩讓奴婢先告退。”淳禾見她這麼有心，也頗為放心：“玲瓏沒了，她身邊就你一個得力的人，本王希望你好好照顧小主。來日一定好好賞你。”“謝王爺恩典，奴婢是小主的人，盡心照顧小主是份內的事。”她猶豫了一下，還是忍不住提醒淳禾，“王爺，如今人人都在看著小主的一舉一動，皇上更是盛怒難消，您願意幫助小主奴婢感激不盡，也希望王爺保重。”一個奴才來提醒自己，淳禾當即變了臉：“本王做事，難道還需要你來提醒？”果然，素馨的臉色變了，欠了欠身，悄然退下。等她走了，丁鉤兒上前，苦著一張臉：“爺，現在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想著找太醫救小主？萬一被皇上知道了……”見淳禾冷厲的眼神兒看過來，丁鉤兒忙噤聲。都察院內，淳禾坐在淳泓麵前已經一炷香的時間了，直到淳泓將所有的差事都辦完，見淳禾還是坐著不動，他不禁伸手晃了晃：“呆子，我下值了，你也早點回去歇著吧。”“你不答應我，我就不走。”淳泓看著他直搖頭：“老九，不是我不幫你，而是皇上下旨了說皇貴妃一案不歸慎刑司管，由都察院、刑部、大理寺三司會審。”“我不管你們三司會審，五哥，我隻求你一件事，去清理‘芝徑雲堤’的時候讓我派個人進去。”淳禾急的一把抓著淳泓的雙肩，“她剛沒了孩子，有沒有太醫，這會死人的。”淳泓把他推開，忿忿道：“依我看，你是你瘋了吧！都什麼時候了還想著往自己身上攬事。是她自己不要龍種的，這事兒怨誰啊？要不是她自己，至於到現在這地步嗎？好好留著孩子，皇上厚愛厚賞，比現在不知道好多少。依我看，她是鬼迷心竅吧。”淳禾重重一拳落在案幾上：“你要是不幫我，我就衝進去把人救出來。”淳泓怒吼道：“那就去啊，有沒有拉著你！”見淳禾真的衝出去他忙一把拉住他：“老九，你腦袋被驢踢了吧？啊？”淳泓用手戳著他的腦袋，“你清醒一點好不好？她是皇上的人，說起來是你的嫂子，你一個小叔子對著自己的嫂子發什麼情啊？”淳泓說的嘴皮子都幹了，隻能仰頭長歎。“五哥！”見淳禾“噗通”一聲跪下來，淳泓被嚇到了：“你這是幹什麼，快起來！”“我知道死乞白賴地求是給你添麻煩，但我沒別的辦法，就像你說的說起來她算是我的嫂子，不能光明正大救她我隻能暗暗地救。都察院清理的時候我安排個人進去給她看看，隻要知道她沒事我就放心了。五哥，你讓我做什麼事我都願意，這事你就大發慈悲幫幫我好不好？”淳禾說著說著都快哭了的樣子。所謂情到深處便是如此吧！淳泓扶著他：“起來，你跪我，被人看見了像什麼話！老九，我幫你不是大發慈悲是在把你往深淵推啊。你……你怎麼就這麼呆啊！”淳禾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五哥，我可能瘋了吧。”對於如初，淳泓本來沒有什麼厭惡之感，但是見老九為了她幾乎連自身安危都不顧了，便有些排斥。都說陷入情愛的人都是不辨是非的，老九就是如此吧。好端端的一個王爺，多少的英俊瀟灑風流倜儻啊，現在整個人魂不守舍，人看起來老成了不少，這哪像人家戀愛，分明是被人灌了迷魂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