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娘子見狀,默默的衝有些緊張的湘娘點了點頭,然後一邊和小周氏等寒暄著,一邊側著耳朵仔細聽了聽,方才知道那個粉衫小娘子正是鎮北侯家的小姐。
就在這時,門外又有了動靜,陸陸續續的,奉國將軍夫人陳氏、兵部侍郎夫人胡氏、榮國公夫人曹氏和江寧伯夫人金氏也都到了齊。
六娘子是第一次參加這樣的聚會,人一多,她就有些臉盲,便連連喊過了一旁的尋音幫她一起記人,尋音笑著點了點頭,正主兒忠毅侯夫人就登了場。
“不過是尋常的家宴,但今兒倒是請到了王妃大駕光臨,昨兒晚上周妹妹還一直誇我運氣好呢。”隻一麵之緣,六娘子就看出了忠毅侯夫人的性子很大氣活絡,倒似總是主持這種場麵一般很吃得開。
六娘子端坐在屋角,捧著一杯清茶靜靜的聽著,同時也不難發現在座的幾個人私交都不錯,隻有她和祁王妃算是新客初臨。
那邊,忠毅侯夫人三兩句開場白後,周遭就熱鬧開了,閑聊的也無非是些家長裏短的話,不外乎是誰誰家的兒子和誰誰家的女兒今年年初下了小定,回頭可以喝喜酒了,又或者是誰誰家的老爺又納了個妾,把正牌夫人給氣的半死。
忽然,六娘子隻感覺到身邊一陣香氣襲來,緊接著,便有一個聲音道,“陸妹妹陪我出去看看園子裏的迎春花吧。”
六娘子抬頭連連站了起來,見齊祁王妃正笑著看著自己。她心下一驚,忙去尋湘娘和蓉娘的身影,卻見她們兩個正和鎮北侯家的小姐聊的熱火朝天的,便福身道,“王妃先請。”
和熱鬧的裏屋相比,園子外頭這會兒就冷清了許多,隻三三兩兩有幾個下人匆忙穿梭著,瞧那樣子,像是忙著在布置膳廳。
走了幾步以後,六娘子隻聽祁王妃道,“多年不回宣城了,蜀地那兒四季沒有宣城這麼分明,到了春天,根本瞧不見這黃燦燦的迎春花。”
六娘子道,“我聽聞蜀地的水果特別的甜,想來也是因為日照長了,所以就變得格外的好吃。”
祁王妃轉頭看了一眼六娘子,淺淺的笑意深入了眼底,“沒想到陸妹妹還是個百事通。”
六娘子忙搖頭道,“以前在家的時候總是愛看閑書,卻天天被外祖父耳提麵命呢。”
“趙大人是吧?”祁王妃微微的想了想問道。
“王妃好記性。”六娘子隨著祁王妃的步子下了台階,走到了園子裏。
日光正好,暖意融融,照得迎風的花朵似翩翩起舞一般搖曳生姿,美不勝收。六娘子看得有些出神,卻忽聞祁王妃問道,“煜寧侯的妹妹可定了親?”
六娘子一愣,不假思索道,“都還沒有。”
“那不如我親自出馬給犬子做個媒人,討陸妹妹一句話?”祁王妃頓了步子,站在花叢邊,舒展開的神情讓她此刻看上去眉目如畫、儀態萬方。不過畢竟蜀地水土不似宣城這般養人,在那兒待了幾年的祁王妃總覺得少了一絲嬌豔,略被曬黑的肌膚上已經能看出不少細細的皺紋了。
但唏噓之餘,六娘子此刻卻是吃驚不小,迎著祁王妃那直白的問題,她突然一句話噎在嗓子眼兒,半晌才幹笑著道,“王妃……這畢竟是妹妹們的終身大事,我一個嫂嫂,也未必能做主。”
祁王妃看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心裏竟生出了一絲羨慕。
想那會兒,她也是正值豆蔻年華的時候嫁給祁王的,那時整個家族都以她為榮,祁王政途坦蕩,光明磊磊,雖沒有太子那般出身顯赫,可卻很得先帝爺的賞識。她當時就想,這輩子,她終究可以揚眉吐氣一番,讓族裏的人仰仗著她的鼻息過日子了。
可一朝政變,滿盤皆輸。皇上登基後鐵腕政策毫不手軟,說一不二的把幾個參與或者有心參與的皇子都一一置辦了。她那時自然就跟著祁王留在了蜀地,想著宣城皇宮裏的腥風血雨,她不斷的安慰自己,苦一點也好,不管如何,都是留住了性命的。
但這次回來,她的心態變了。
皇上的心思分明不一樣了,王爺和皇上鬧著別扭,但是她這個局外人卻看得清楚明白。她不要下半輩子還在那個磨人的地方呆到老死,她也不要自己的孩子空頂著一個聽著很是尊貴的頭銜,卻一輩子都遠離著皇權。
王爺現在隻是在氣頭上,但她不是,她必須要現在就開始籌謀,替自己籌謀,替孩子們籌謀,隻要能留在宣城,她就要想盡一切法子再振祁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