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娘子說話的聲音雖聽著鎮定,但拉長的聲線中還是有些顫抖的,六娘子聽了心頭一酸,下意識的就湊過去拉住了初娘子垂在腿邊的手。
初娘子整個人一怔,緩緩的轉頭去看六娘子,眼角竟瞬間就滲出了清淚。
六娘子見狀,無聲的搖了搖頭,咬著牙衝依然被兩個媽媽架著的方氏揚了揚下巴,然後便微微的垂了眼簾。
初娘子心中一暖,再回頭,眼底已是一片清冷肅穆。
而對麵的方氏則明顯身子一震,連連狡辯道,“那、那兩日我身子不爽,自己熬了幾貼藥……唯恐同避子湯藥衝了,便就……”
徐媽媽原本聽聞初娘子開口發話還以為她要心軟留了方氏,眼下見著初娘子反而對著方氏發了難,不免心頭一鬆,連著對方氏冷笑道,“方姨娘可真是好膽色,莫非是這些年伺候二爺伺候的久了連最最起碼的規矩都不懂了?既生病了那就應該看大夫,隨隨便便越過了少夫人斷了避子湯,我倒想問問誰家的姨娘會這般吃了雄心豹子膽的擅作主張!”
初娘子待徐媽媽說完,繼續道,“今日我不同姨娘計較二爺知道不知道這件事兒,我隻同姨娘計較到底要不要拉爺下水。”
“你……什麼意思?”方氏戰戰兢兢的問道。
“姨娘說自己那兩日身子不爽快是以吃了別的藥怕衝撞了才斷了避子湯,可既然知道自己身子不爽快姨娘還要把爺往屋子裏迎,姨娘是覺得二爺的身子是金塑鐵打的,折騰不壞嗎?”初娘子說著說著,冰涼的手就緊緊的拽住了六娘子的手掌。
而方氏聞言,則慘白了一張臉語不成句道,“不……不是這樣的,我身子不爽是因為……我……不是……”
“其二,姨娘可知為何老夫人知道了這事以後要連連給你灌湯藥?”
見方氏愣愣的看著自己,初娘子心裏忽然湧上了一陣莫名的悲涼,“我雖進府連一年光景都不到,卻知道咱們吳家上下都是和和氣氣的,那些內宅慣見的醃臢事兒咱們這兒是少之甚少的。老夫人待我如親生閨女一般,待姨娘們也是好的沒話說。素來有我的份便不會少了姨娘們的份,且吳家講究子嗣興旺,我眼下懷著身孕,本若是姨娘肚子裏也有的正是時候,那對老夫人來說隻會是喜事且不會鬧出這般動靜。可方姨娘,你這胎懷在了國喪期內,若是被旁人捏住了把柄,咱們整個吳家都要因著你的小性子而栽跟鬥的,你且說你是不是要拉二爺下水。”
“我、我不是……我沒有!”方氏忽然瞪大了眼睛,整個人抖如篩糠,嚇的薄唇直哆嗦。六娘子見了,覺得要不是兩邊還有兩個媽媽架著她,隻怕她是連連要癱軟在地上了。
而這邊,初娘子見已把話說了個清楚明白,便是抬了頭衝徐媽媽虛虛的笑道,“母親雷厲風行,我深感慚愧。方姨娘這邊就先勞媽媽處理著,待我收拾一番以後親自去同母親請罪。”
徐媽媽連連福身道,“少夫人言重了,當時也是正巧了,我有事兒去找翠兒,卻撞見方姨娘正抱著痰盂猛吐。我也是生養過的,瞧那模樣便覺得不對,連連就回去稟了老夫人,老夫人二話不說就讓我先帶方姨娘過去。誰知方姨娘見了我就心虛,撒腿就跑,我也沒料到她會這般撒潑,這才讓她有機會到少夫人您這兒來鬧了一圈。”徐媽媽說著睨了一眼一旁默不作聲眼觀鼻鼻觀心的六娘子和七娘子又道,“旁的倒也沒什麼,隻是驚擾了少夫人,也叫兩位親家姑娘看了笑話。”
初娘子乏倦的輕笑了一下道,“她們兩個也不小了,都是我的親妹妹,不必多拘泥。”說著她掃了一眼已完全黏兒了的方氏道,“那有勞徐媽媽先去母親那兒吧,我換身衣裳隨後就到。”
這已經是初娘子第二次表達這個意思了,徐媽媽就算再木訥也聽出了她下逐客令的意思,便是連連點頭挪了步子道,“便就快要午膳了,少夫人用了膳在來老夫人這兒也不遲。”
見初娘子微微的點了頭,徐媽媽便恭敬的福了福身,然後手一揮,便帶著幾個媽媽和已沒了方才囂張氣焰的方氏魚貫出了初娘子的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