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解脫就好。
我能放他一條生路,也放我一條生路就好。
冷冷的,我說:“靠夠了吧,靠夠了,我們回去辦手續。”
餘明輝拍了拍手,他回望我,已經是一臉的平靜,他說:“好,馬上去辦手續,一秒鍾也別耽擱了。”
我還是如願跟餘明輝離了婚。
從民政局出來,看著之前鮮紅的結婚證,變成了離婚證,我以為我能有多如釋重負,其實內心滿是沉重。
好在我的眼前已經提前掉光,好在我的心已經形同枯木,所以我能安安靜靜地與那個被我愛了那麼多年,糾葛了那麼多年,最後終於得到離散這樣的結局的男人揮手道別。
我沒有分他的財產,他執意要給,而我也執意拒絕,我就帶走了老爺子當年給的改口費和那一塊玉,以及小灰灰的課桌,小灰灰的衣服,小灰灰的課本,以及那一地狼藉的鹹蛋超人。
把所有足夠讓我懷緬過去而又不至於貪圖過去的東西帶在身邊,我跑去找以前的房東,軟硬兼施,又額外花了兩千塊跑動,終於把以前我和小灰灰住的那一房一廳租了下來。
我一口氣,給了兩年的租金。
把所有的布景恢複成以前的樣子,可是我的生活,再也回不到過去的某一天。
於是,我離開了深圳。
我先是去了尼泊爾,而又從尼泊爾直達伊犁,我在旅途中遇到了很多很多的人,也拍了很多美得要命的風景,我開始在很多論壇上開帖子連載我所拍下的人和風景,大概是經曆了太多事之後,從來沒有什麼文采的我,竟然學會了圖文並茂地去介紹一些好玩的地方,破天荒得到很多的熱議和好評,我的微博開始有了很多陌生的粉絲,有些旅遊公司找到我,開始邀請我去他們的景點,一邊玩樂,順道做一些他們公司的小廣告。
後來我去了江西,我去了婺源,我完完全全被那個地方美哭,我忽然就再也不想走了。
我在江西的某一個小山村,一個小到不能再小,落後到不能再落後的小學,找到了一份支教的工作,每個月拿著政府補貼的一千來塊的工資。
那些衣服破破爛爛,卻擁有著花一般的笑容的孩子們,總是輕易讓我想起自己的小灰灰,而他們璀璨的笑容,也慢慢地撫平歲月帶給我的傷口。
小山村裏麵信號不好,我的筆記本用網卡,網絡也慢得驚人,我還是耐心地接著小廣告寫著軟文帖子,掙著對於在山村而言算是可觀的錢,然後在周末帶著我班上的孩子們去鎮上買吃的喝的。
在去了幾次那個離小山村大概有十公裏的小鎮,我發現小鎮上有個郵電局,而我開始每個月給李菁何思遠曹佳穎她們寄明信片。
後來,我竟然也能收到明信片。
是從澳大利亞寄來的。
很高大上的質地,很漂亮的風景,顯叔的字寫得特別好看,他總是簡簡單單地說:“四四啊,祝你生活順心愉快。”
無一例外,在顯叔簽名的後麵,總是畫著一個與之不太搭配的小星星。
這樣的小小星星,像極了小灰灰以前在幼兒園,他聽話了,老師給他獎勵的那種,我想這大概是顯叔以一種別樣的方式在向我表明,不隻有我在念念不忘地銘記著我的小灰灰,在大洋彼岸的他與我有著相同的心情。
我把這些每個月都會準時收到的明信片夾在語文課本裏麵,偶爾會拿出來看看,日子過得無比平靜。
後來,我所在的這個學校,來了幾個深圳大學的學生,他們跟我不一樣,他們隻在這裏呆兩個月。
我們相處得不錯,其中有個叫劉學宇的男生,他對於在江西這種地方遇到我這麼一個湛江老鄉,他對我這個會做廣告的英語講得不錯的老鄉表現出特別多的熱切,他執意要加我的微信留我的手機號碼,他支教結束,他要回去老家創業,他剛好做的就是廣告業,他說我跟他有共同話題,讓我哪天回去湛江,一定要去找他,他請我吃飯。